第17章 封宮
11.18
鳳翊宮內燈火通明，禁衛軍在外圍駐守，宮人在殿內伺候，雖烏泱泱上百號人在此，但一切都有條不紊，甚至除了些許在雪地里的走動聲，眾人皆鴉雀無聲。
蕭言歡坐於上首，文景然在下方坐著，以顯君臣之別。二人面前都有剛沏好的熱茶，但他們卻都沒有喝茶的心思，各自出神。
原本重活一世，蕭言歡以為自己都經歷過，便也知道何時會發生何事，但沒想到今生的一切，卻與前世截然不同。且不說文景然的性子有些變了，就說之前臨淵行刺、引薦宿郁，還有今日永安宮內有人對她下毒這些事，前世都是沒有發生過的。
她活得小心翼翼，既要提防前世的陰謀詭計，又要處理今生這些未知的事宜，著實心累。
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蕭言歡一手扶著額頭，想閉上眼小憩片刻。
「你若是累了，不妨到後殿歇息。我在這兒等著，有消息了，我派人去告訴你。」文景然聲音柔和，也不再端著君臣有別的架子了。
蕭言歡睜開眼，緩緩搖了搖頭。「就算休息也休息不好，我心裡不踏實。」
文景然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移開了目光。「這樣的事情，也許以後還會發生。只要陛下的皇位一日不穩，只要你一日不還政於他，這些麻煩怕是會層出不窮。」
「我知道……」蕭言歡壓住心中的委屈，強笑道：「但好在，不是有王爺替我分憂嗎？」
「我怕不能護你一世。」文景然望著外頭，並沒有看她。他的話語輕柔，輕柔得彷彿不像是他能說出口的話。
蕭言歡心神一晃，她甚至怕是自己聽錯了，又或者會錯了他的意。「你……」
文景然轉過頭來，臉上又恢復了往昔的漠然。「這是做臣子的本份。那日娘娘不也問宿郁何為賢臣嗎？微臣聽了，很是受益。」
「王爺……想做賢臣？」
「娘娘覺得不可？」
自然可，但他會是個賢臣嗎？蕭言歡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作答。她躲開他的目光，端起面前的茶盞，掩飾心中的疑惑。
恰巧，此時橘頌自永安宮回來了。蕭言歡忙問她：「靜安伯爵府家的夫人怎麼樣了？」
橘頌滿面愁容氣喘吁吁，顯然是急匆匆跑回來的。她按著胸口，平穩了一下呼吸，才回道：「太醫說不大好……如今伯爵夫人已經神智不清了，怕是……怕是熬不過今夜。」
蕭言歡手一抖，茶水潑到身上都未留意。「派人請爵爺過去陪著……不，橘頌，還是你去請，親自向爵爺解釋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她想了想，又道：「另外，傳朕的旨意，冊封靜安伯爵夫人為一品誥命夫人，去吧。」
橘頌應是，才領了旨出去，就和趙炎碰了個正著。趙炎與幾名禁衛軍架著一位男子走入鳳翊宮來，仔細看了才發現那被架著的，竟是臨淵。
「這又是怎麼回事？」蕭言歡眼看臨淵一副喝醉了的模樣，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說什麼。
趙炎道：「回娘娘的話，微臣是在梨花台發現的臨大人，只是不知道他怎會醉倒在那兒。身為娘娘的近身侍衛，他原該在娘娘身邊才是。」
蕭言歡皺皺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把他抬下去吧，是朕許他今夜不當值的。」
趙炎一愣，示意手下人將臨淵抬下去，自己跪下請罪道：「微臣無能，尚未找到可疑人員，請娘娘降罪。」
「你有這功夫請罪，還不如快些去查。」蕭言歡沒好氣道。
趙炎頭低得更深，文景然開口道：「若暫時沒有發現異常，就把身在永安宮內的人再細細盤問一遍。人就在這宮裡，不可能出的去。」
「是，下官領命。」趙炎抬頭看一眼蕭言歡，見她沒有異議，忙不迭地出去了。
文景然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勸道：「娘娘心急也無用，不如耐心等著。想來，下毒之人此時定然比我們著急，人急了，總會露出馬腳來。趙炎此人有時雖有些迂腐，但卻不是木訥之輩。給他點時間，他定能找到人。」
蕭言歡看向他，蹙著的眉頭卻未舒展，她心裡有些許酸楚與愧疚。「如果我沒有賜酒，靜安伯爵夫人也不會……可若是我沒有賜酒，今日一命嗚呼的人，就是我自己。文景然……你說究竟是何人想要我的性命？」
她之前都喚他王爺，這還是頭一回，她直呼他的名字。文景然沉默了頃刻，終究還是收回了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靜安伯爵夫人確實無辜，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的內疚只是徒增自己的煩擾。等抓到下毒之人，才算是對她有了交代。」他說著頓了頓，接下來的話語中平添了一份肅殺之意。「至於究竟是誰下毒，今夜必見分曉。膽敢毒殺當朝太后，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他。」
「你……」蕭言歡張了嘴，卻又停住了，終是沒有把心裡的話問出口。
她原想問他是否真心，可轉念一想，如今的他還沒有手握兵權，怕是也還沒有起那謀反之心。也許前世正是因為後來他集權於一身，所以才變了心性？
權利的誘惑，當真那麼大嗎？
蕭言歡兀自出神，都沒發現自己一直怔怔地盯著文景然。
而文景然等了半晌沒等她說出後半句話來，不由露出一絲疑惑。「我什麼？」
「嗯？」蕭言歡收回心神，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忙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我想問問你餓不餓，夜宴上怕是都沒吃什麼東西。」
「我不餓。」文景然低下頭去，面容籠罩在燭火的陰影里，看不清晰，他的聲音卻又傳來。「你若當我是師父，就應該信我。你若當我是臣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也該信我。」
蕭言歡心中激蕩，用力咬了下嘴唇，讓自己冷靜。「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文景然點點頭：「我知道你不信我。從一開始要昭王回京，到後來的多番試探……我在官場這麼些年，你的那些心思，我難道不懂？」
「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裡看來，是不是很可笑？」
文景然失笑：「如果我說，其實我樂見其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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