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少時
13.16
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們二人也用完早膳了，文景然才來到鳳翊宮，同來的還有禁衛軍統領趙炎。
見過禮后，趙炎稟報道：「微臣怕打擾娘娘休息，所以一早先去梧瑕殿回了攝政王。昨日一夜，儒麟宮與永安宮皆無異動，眾人雖惶惶不可終日，但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朕也一早宣了長寧郡主過來，據她所言，永安侯夫人，亦沒有什麼異常。」蕭言歡說著，看向文景然。「王爺以為，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文景然面色森然：「關一夜不得，那便繼續關。下毒之人做賊心虛，總會露出馬腳。」
「但若他……真能將一切掩飾的極好呢？」
文景然眯了眯眼：「那……就換個法子。」他對趙炎道：「你去禁衛軍里，找幾個字寫得好的，然後將宮內眾人分組，一一盤問昨夜的所有細節，記錄在案。一輪盤查完后，再盤查兩輪，完事後將綜卷送來即可。」
趙炎不敢多問，他未能抓到賊人已是失職，此時怕文景然怪罪，連連領命去了。
宋芊芊卻問道：「為何要盤查三輪？」
文景然解釋道：「郡主有所不知，若現在要郡主回憶昨夜的細節，恐怕三輪下來，郡主的說法多少都會有些出入。」
「為何？」
蕭言歡卻是明白了：「因為你沒有編故事。」
「編故事？」
「不錯。」文景然對蕭言歡對視，二人眼中皆有笑意。
宋芊芊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們二人這是打什麼啞謎？」
蕭言歡笑道：「不是啞謎，芊芊你想，你若是沒有編故事，那每一次你回憶昨晚的時候，總會有些事情一時想起、一時想不起的，所以雖然大體上差不多，但細節必有不同。」
「沒錯，」文景然接著道，「但是下毒之人為了掩蓋自己下毒的事實，他必然要編一段完美的故事，這樣的話，他的供詞，三輪都不會有任何差異。」
「原來是這樣。」宋芊芊終於嫣然一笑，「我這心懸了半天，聽你們這麼說，才總算是鬆了口氣。」她剜了文景然一眼，嗤道：「如今當了攝政王，果然是不一樣了。我還記得少時，你總是跟在懷鈞哥哥身邊，他還叫你小鼻涕蟲來著。」
文景然的神色如常，蕭言歡心裡卻是咯噔一下。
宋芊芊口中的懷鈞哥哥，便是前太子盛懷鈞，也是先帝的長兄。宋芊芊還未出生時，就已指腹給盛懷鈞當了太子妃，長大后，他們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但後來……太子反叛，被貶為庶人，他們這樁婚事也就此作罷。
原本芊芊也是要另許良人的，可誰料前太子府一夜大火燒了個乾淨，府內上下七十八口人無一人生還，盛懷鈞也不幸落難。自此，芊芊便不肯許配人家，任誰人勸說也不管用。
蕭言歡原本以為這個名字，是她從此以後的禁忌，卻未料到今日她自己說出了口。
許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宋芊芊反過來寬慰道：「也許對這朝堂中很多人來說，他的名字再也不能宣之於口，但對我來說，他永遠都是我的懷鈞哥哥，與他的身份無關。」
「我明白。」蕭言歡柔柔一笑，心裡卻不由想起她剛才的話。
小鼻涕蟲？原來文景然少時竟如此可愛嗎？她雖與芊芊自幼就交好，但因為家教甚嚴，所以與盛懷鈞其實未見過幾面，就更不必說文景然了。
清麗的眼眸看向文景然，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蕭言歡瞬時移開了目光，像個偷糖吃的孩子被抓了個正著。但真這麼做了，她心裡又不由懊悔——不過對視一眼，她何苦像是做了賊一般心虛。
假意清了清嗓子，她對宋芊芊道：「那個……我已命人將偏殿收拾出來，你昨夜定然沒好好休息，不妨先去歇一覺吧。」
「確實是累了。」宋芊芊揉著自己的肩膀，眼下的烏青都重了一圈，但臉上卻仍是笑意盈盈。「不知怎麼，再見到少時玩伴，我心裡歡喜得很。而且有小鼻涕蟲幫襯你，我也好放心了。那我先去歇會兒，你要我幫忙做什麼，隨時差人來喊我便是。」
蕭言歡笑著趕她離開，心裡卻不由咋舌。這普天之下，現如今還敢稱呼文景然為「小鼻涕蟲」的，大概也就只有這位前太子妃了。
「少時不曾見過你，只是經常聽芊芊提起她有個將軍府的妹妹。」文景然柔和的聲音傳來，眼下殿內再無外人，他那一身清冷的氣息，彷彿也被收了起來。
蕭言歡看向他，只覺得他的眼睛比暗夜中的星子還要閃亮。「是啊……少時，我也不曾見過師父。」
文景然不語，蕭言歡扯了下嘴角，笑容里有幾分惋惜。「若少時家父管教得不那麼嚴格，我就可以和芊芊同你們一塊兒了，那我們也可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那怕是當不成師徒，只能成義兄妹了。」文景然揶揄道。
「怎麼就是兄妹了？」蕭言歡眉眼彎彎，略微歪著腦袋，難得露出些許少女之態。「若那時候我們就相識，令尊見過我的話，定要上門提親才是。你可不知道，我出嫁前，來我家提親的人不勝枚舉，我母親看見他們就心煩得很。」
文景然略帶玩味地盯著她，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蕭言歡怔了下，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臉一下子燒得通紅。「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文景然卻佯裝不懂，非要問個明白。
「就是……就是……」蕭言歡竟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木訥，一句話都講不清楚。
文景然調笑著搖搖頭：「逗你罷了，不必說了。」
「你……」蕭言歡面上滾燙，強壓著羞赧背過身去。「師父你真是為老不尊。」
文景然看著她清瘦的背影，笑意更濃：「我哪裡老了，不過長你兩歲罷了。」
蕭言歡壓低了聲音，略有些扭捏。「兩歲也是年長，你……你怎麼當人師父的。」
殿內一時沉默了下來，蕭言歡等了會兒也沒聽見迴音，不由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回過身去，就見文景然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仍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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