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故事
19.74
蕭言歡正覺得有些奇怪，但不到片刻，赫連氏的臉上便浮起一絲傲色：「我從未見過這位大人，不知大人是以何身份審我？我既是康王妃，也是樓蘭的公主，此事，我只聽太後娘娘的。」
「這位是翰林院侍讀——宿郁先生。」蕭言歡道，「此事，朕許他同審。」
赫連氏看了宿郁一眼，淡淡地移開目光。「既然是娘娘的意思，那大人請繼續說吧。」
宿郁也不惱，反而淡笑了下：「王妃是聰明人，無需本官多言。該說什麼，想必王妃應該很清楚吧？」
「是啊……你若是有苦衷，你說出來！」康王又升起了一絲希望，「本王絕不信你會做出弒君之事，王妃，你嫁於本王多年，本王了解你的脾性。」
康王應是赫連氏的軟肋，她眼中滿是柔情，又全是不舍，可沉默了會兒，她仍是搖了搖頭。「王爺，請忘了妾身，另娶他人吧。」
康王頹然，赫連氏又對蕭言歡道：「娘娘，妾身上回就已經認罪。但其他的，妾身縱然是死也不會說。」
宋芊芊有些不耐煩，喝道：「你不怕死，這些刑具也不怕？」
赫連氏慘笑了下：「怕，但這位姑娘或許不明白，有些事情，縱然害怕，也只能坦然面對。」
「但你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朕會善罷甘休？」
赫連氏深深看了康王一眼，目光飄向遠方，嘴角卻浮起一絲嚮往的笑意。「妾身可以給娘娘講一個故事，不知道娘娘願不願意聽？」
蕭言歡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與宋芊芊對視一眼，方道：「你說。」
赫連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才娓娓道來。
「從前有個姑娘，自小就被爹娘賣入樓蘭皇宮。她因長得漂亮，人又聰慧，所以被送到了樓蘭最小的公主身邊，作為玩伴，陪公主一同長大。」
「三年前，樓蘭為了對大宣示好，決意將這位最小的公主，送來大宣和親。作為公主的玩伴，她也隨公主一起前往大宣，打算終身留侍於公主身邊。」
「那年進京的路不好走，從樓蘭到大宣，千里迢迢路漫漫，他們雖帶了足夠的侍從與護衛，卻未料到竟遭遇了劫殺。」
「至今，他們也不知道劫殺者究竟為何人。但那些人武藝高強，數目眾多，追殺了他們一路，最終在沙漠里……整隻樓蘭的隊伍，除了那位公主的玩伴，全部都死了。」
聽到這兒，蕭言歡的震驚之情難以言表，她不需要赫連氏言明，卻也已經明白了她所講故事的意思。原本的樓蘭公主，早已葬身於那場劫殺，而今在他們面前，根本就是那個逃過一劫的公主玩伴。
赫連氏苦笑了下，繼續往下說。
「活下來的人，在沙漠里苦撐了三日，就在她山窮水盡，以為自己也要死的時候，有一位……有一位公子，救了她的性命。」
「其實在外人眼中，她自小伴隨公主一起長大，應當也是錦衣玉食過得很好。但大家不知道，樓蘭的這位小公主，驕縱自滿，從來都不把宮人當人看。她這些年跟在公主身邊，卻活得連一條狗都不如。」
「在這位救命恩人的身邊，她第一次明白被人尊重是什麼滋味，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當一個人。」
「所以，當這位公子說，要假扮一支樓蘭的隊伍，要她裝作公主，重新踏上前往大宣之路時，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在她心裡，那位公子是恩人，也是……也是她第一個動心之人。」
康王自然也明白她在說什麼，聽到此處時，他皺緊的眉頭微顫，一滴淚自眼眶中滑落。
赫連氏眼中也有淚意，她吸了吸鼻子，卻笑得恣意。
「他們後來的這支隊伍，一路平平安安地到達了大宣的京城。原本，她是要作為和親公主嫁給先帝的，但因先帝不喜，她被許給了康王。其實嫁給誰，對於當時的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她心甘情願，當一隻被恩人利用的棋子。」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康王殿下……竟也是那麼好的人。」赫連氏說著，嘴唇微微顫抖，卻不敢看向康王。
「三年來，康王敬她、愛她，待她如珠似寶。可是她心中已有一人，此生無悔，她只能加倍地對康王殿下好，卻無法真正愛他。」
「下毒……是恩人的指令。她在接受這份指令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這條命，是他給的，這輩子唯一的尊重，也是他最先給的。所以為了他，她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死。」
赫連氏笑出了聲，眼淚卻也跟著一串串落下。她看著蕭言歡，雪白的臉上死意已決。「娘娘認為，這樣一個人，會把那位恩人供出來嗎？我知道，你們猜到我身後必有人主使，所以我不打算瞞。可是聽完這個故事，娘娘就應當明白，就算這些刑具全都用上一遍，你從我這兒，也再問不出什麼了。」
蕭言歡一時失語，她從未想過背後還有這麼一個故事，更加讓她難以置信的是，那支來到樓蘭的和親隊伍，竟無一人是真的，而他們所有人都茫然不知。
由此可見，這背後的勢力是多麼龐大，才能將這樣一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她想到此處，不禁後背一陣發涼。
宋芊芊也大為震撼，她蹙著眉，看向赫連氏的眼神里，又有些許可憐。「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們原本的隊伍遭到劫殺，本就是一個局？或許當時殺他們的人，就是你那位恩人派出去的，而你，只是他留下作為棋子的一個活口罷了。」
赫連氏笑著搖搖頭：「不重要……這位姑娘可曾婚配？可曾有心愛之人？若你有，你就該明白，無論他做了什麼，你都可以原諒可以接受。」
「不，」宋芊芊斬釘截鐵道：「若我愛的人，做的事情有違道義、有違法度，無論他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會原諒和接受。況且，我不會愛一個不辨是非曲直、不管黎民蒼生的人。」
「那也許是因為姑娘自小錦衣玉食，所以不會明白我們這種人的所思所想。」赫連氏長嘆了口氣，最後一次看向康王。「王爺，妾身身如浮萍，感念王爺付諸真心。此生已過，來世再報。」
康王頹然跌坐在地上，閉上雙眼不再言他。於他而言，要接受自己的枕邊人有這樣一段過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蕭言歡卻能明白赫連氏說的話，從前的她，也曾為了愛一個人，可以將江山拱手相讓。人不走到最絕望的那一步，往往都不肯清醒。而赫連氏比她陷得更深，她知道確實如她所說，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將背後的主使者是誰告訴她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最後一次單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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