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難題
20.39
自內獄出來，四人皆是一言不發，尤其是康王，彷彿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整個人看起來頹然不堪，似是蒼老了數十歲。
蕭言歡有些同情他，但這件事既成事實，他也只能接受。嘆口氣，她對康王道：「王爺……可以出宮了。赫連氏的事，朕不會遷怒於王府。王爺休整好了，隨時可以回到蜀地。」
康王木訥地點點頭，又啞著聲音問道：「不知太后打算如何處置她？」
蕭言歡如實地搖了搖頭，她確實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置赫連氏。按理來說，她確實犯了弒君之罪，不株連九族已是天家恩惠，但真的賜死她，不知為何她又於心不忍。
宋芊芊也同情地看著康王，溫和道：「王爺先行出宮吧，回去歇息一番。等太后這邊有了主意，會派人第一時間告知王爺的。」
康王接連說了好幾個「是」，腳步蹣跚地跟著宮人往宮門的方向去了。
蕭言歡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又嘆了口氣。
「別嘆氣了，」宋芊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可憐康王，也可憐赫連氏，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一心想著那個利用她的恩人，對你下了毒手，你不該心軟。」
「我……」蕭言歡抿了抿唇，求助地看向宿郁。「先生以為，該如何處置赫連氏？」
宿郁卻是幾人中，唯一一個面色平靜無波之人，彷彿赫連氏方才所說的故事，在他心裡未曾掀起任何波瀾。「微臣以為，赫連氏當誅，絕不可留。而且此事，應當昭告天下，不可秘密處置。」
「為何？」蕭言歡不解。
宿郁道：「原因有二。一來，樓蘭公主被調包的事情，不可能永遠都是個秘密，由我們說穿此事，比將來被樓蘭發現此事要好處理。雖然樓蘭小國不足為懼，但為了兩國邦交，沒必要去留個禍根。」
「先生言之有理，那第二個原因呢？」
「二來，除夕夜宴有人當眾下毒，宮裡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此事總要有個結果。弒君之罪，怎可輕輕揭過？赫連氏當死，且要以極刑處死。」
饒是宋芊芊在一旁聽了此話，都不由咋舌：「宿郁先生好狠的心，我都不過想著一杯毒酒賜死算了，先生竟然要對她處以極刑？」
宿郁看向宋芊芊，面色柔和了些許。「郡主難道不希望娘娘這太后之位坐得安穩？」
「我自然想，可這和處死赫連氏的方式有什麼關係？」
「如果娘娘心軟懦弱，未來定當權臣當道，娘娘手中難以握有實權。但倘若此事，娘娘表現出因有的心狠手辣，眾臣才會怕她、懼她，那她手中的權利，才會越來越牢固。」
宋芊芊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先生說得在理……不過同為女子，我也著實可憐那個假的赫連氏。」她嘆了口氣，對蕭言歡笑道：「不過誰都不及你重要，她雖可憐，也是罪有應得。阿歡，此事我同意宿郁先生的看法。」
蕭言歡自然也懂他們二人的意思，無論是宿郁還是芊芊，他們說的，的確都是為了她好。只是……她長出了一口氣：「你們二人各自回去吧，我去梧瑕殿問問攝政王的意思，順道看看他的傷勢好些了沒。」
宿郁未再多言，行了禮便告退了，宋芊芊卻沒走，她看著蕭言歡，欲言又止。
「怎麼了？」蕭言歡問道。
宋芊芊猶豫片刻，卻道：「罷了，你先去吧。這些事，不急著現在說。」
「你想說什麼，現在說就是。」
「不了。」宋芊芊一笑，沖她揮揮手，轉身便往鳳翊宮的方向走去，聲音還在風中飄來。「等哪日我們姐妹夜話，再說不遲。」
蕭言歡拿她沒辦法，只好無奈地搖搖頭，吩咐步輦往梧瑕殿而去。
文景然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蕭言歡到達梧瑕殿時，他竟已在院中走動了。
「微臣給太后請安。」在外人跟前，文景然總是守著這些禮法的。
蕭言歡也由著他，抬手示意他免禮：「外頭風大，王爺怎麼不在屋內休息？」
「躺的久了，便想動一動。娘娘怎麼忽然來此？」
蕭言歡神色一黯：「我方才……提審了赫連氏。」
文景然見她臉色不對，對著屋內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請娘娘移步殿中，微臣願聞其詳。」
蕭言歡點點頭，與他一同走入內殿，又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橘頌服侍在旁。
因知道橘頌是她的心腹，文景然終於不再拘泥於那麼多虛禮。他在下首坐下，卻也不催促，只靜靜地等她開口。
靜默了會兒，蕭言歡才悶聲道：「我方才，聽了個駭人聽聞的故事。」
「說來我聽聽？」
蕭言歡蹙起秀眉，將赫連氏今日所言，原封不動地告知了文景然。「我真的想不到，竟然這背後還會有這樣的事！我……我覺得害怕。」
宋芊芊和宿郁都以為她是心軟，但他們不知道，其實她內心深處最多的，是對未知的恐懼。這些事情，在前世通通沒有發生。她不知道前世的赫連氏是不是也被人調包，但可以肯定的是，赫連氏沒有對她下毒過。
但今生，在赫連氏的身後，那個救她的恩人，那個安排了整支假的樓蘭隊伍的男子，究竟有著怎樣的目的和勢力，她一無所知。
文景然立刻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此時一邊震驚於整件事情背後的緣由，一邊出言安慰道：「但這次赫連氏將整件事情和盤托出，對我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們現在可以肯定，這幕後主使勢力龐大，恐怕不是普通的宵小之輩。」
「到底是誰？他想做什麼？」蕭言歡眉頭緊鎖，「若說是不想幼主登基、太后垂簾，可樓蘭是三年前來的大宣。三年前，先帝都才剛剛繼位，此人就已在布局，他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我而已。」
「不錯，」文景然心中憂慮的也正是此事，「而且這麼多年，我在朝中主事，竟也對這股勢力毫無察覺，可見他確實極有本事，能把自己的勢力掩藏得這麼乾淨。」他頓了頓，眼中憂慮更深。「而且我擔心，他這次這麼光明正大的讓赫連氏下毒，又在行宮伏擊我們，背後還有更深的意義。他是故意讓我們知道，有他的存在，因為他篤定我們查不出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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