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疼
44.12
心頭襲來一陣近乎駭然的驚愕，思緒一片空白。
緊接著是窘然、敬佩、後悔，那雙霧裡的玉一樣哀戚又通透的葡萄眼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在他腦海里，如同一根藤蔓將他牢牢纏住越收越緊，令他產生一種難以排遣的窒息感。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一提到鋼琴的祝禾反應會這麼激烈，為什麼會百般隱藏自己的身份，為什麼總是那麼死氣沉沉。
原來那個女孩兒曾經所經歷的一切不是他能想象的…
百般滋味纏結在心，說不出話來的向雲衡只怔怔的望著自己那隻握著酸奶瓶的手。
他小時候也曾用這雙手觸摸過黑白琴鍵上的世界，可因為練琴學琴太過枯燥乏味，他也只熬了三年就徹底放棄了。
有過切身體會的向雲衡太明白不過，學琴之路路有多坎坷崎嶇，每一位驚艷四座的鋼琴生都是有著上千遍的音階練習、無數重複熬過的夜晚、流淌在鋼琴上的血淚。
能達到這樣高的鋼琴造詣，她付出的東西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可老天為什麼偏偏要折斷她的翅膀？為什麼要讓天才跌落凡塵？
那個女孩兒本該是天上耀眼的星星，可現在…
向雲衡握著酸奶瓶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直到瓶子癟得不成樣子他才別過臉不忍心再看站在車水馬龍中央如同布娃娃沒有絲毫生機的祝禾。
長這麼大，向雲衡頭一次體會到心疼，對，就是心疼…
他無法忍受曾經那麼閃亮的她掉進泥潭裡，他也想為她彈乾淨那些灰塵，為她吹一吹傷口…
可是，除了心疼憐憫，自己又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向雲衡疲憊至極的閉上雙眼，在心底無聲的呢喃著。
—————
站在公交站台的祝禾茫然然的盯著紅綠燈發獃，突然想起的手機來電聲讓她徹底回魂過來。
拇指習慣性的划向接聽，可當她看清來電顯示后，動作硬生生的停了下。
她閉著眼睛遲遲沒按接聽，想讓那邊掛斷，可聲音還是堅持不懈的響了好幾遍。
半分鐘后，知道避不過的祝禾嘆口氣，接通電話，甜甜叫了聲：「奶奶～」
對方一上來就問及有關與家長會的事，因為她的父母的缺席，班主任杜文元直接給祝家打了電話。
那些話不用想都知道大概是指責她們不用心之類，自家的孩子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奶奶打這通電話的目的無非就是想告訴祝禾，以後有關學校的事讓她自己解決好，別來煩祝家，祝家已經仁至義盡的幫她解決了很多事。
祝禾壓住心底的不耐，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乖巧應著：「好的奶奶，我知道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了。」
尖銳的車喇叭聲此起彼伏，給本就炎熱的天氣更添一絲煩躁。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又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半個字都沒聽進去的祝禾嗯嗯啊啊的敷衍著。
兩分鐘后，掛斷電話，如負釋重的祝禾靠在站牌邊上，忽地覺得「血濃於水」這句話有些諷刺。
同為祝家人，同樣是流著祝家的血液，他們為什麼只單單欺負她一個人？
她還記得兩個月前，她拖著行李箱孤立無援的站在一大眾親戚面前，他們打量的眼神、虛情假意的問寒問暖…
都讓祝禾覺得自己像動物園裡被人圍觀的動物。
再怎麼難過，她也只能一個勁兒的笑，因為她想被大家接受…
可爺爺那句—你父親與我已斷絕父子關係，祝家容不下你。
那一瞬，心臟停止搏動，身上的血液都從表面縮回去，兩隻手一點血色也沒有，冰涼異常，祝禾再也笑不出來。
其他叔嫂看不下去了，紛紛勸著祝老爺子
「二哥他的律師都來過了，我們不能不養啊…」
「是呀，好歹這丫頭是祝家的血脈，她的父母又不在了，如果傳出去別人該怎麼想我們祝家？」
「………」
祝老爺子到底還是鬆了口，雙手拄著拐杖，對祝禾說：「你父親在A市還有一套空房，你搬過去吧…」
所以祝禾就這麼踢皮球般趕了出來。
她自小就和祝家聯繫少，和爺爺奶奶確實沒有多少感情，他們的冷漠只是會讓自己有一點點的難過而已，但這些情緒只是一閃而過，猶如清風過耳般微不足道。
思緒被公交車的剎車聲拉回現實，祝禾拍拍自己的腦袋，摒棄那些讓自己不愉快的回憶。
畢竟愉快的周末要用好心情來迎接。
有周末過得相當自由愉快的人，就有把周末過得相當鬱悶無聊的人，比如向雲衡。
—————-
嘉苑別墅區，向家。
向雲衡生無可戀的看著坐在自己書桌前的小人兒。
「哥哥，你別生氣，我馬上就算出來了…」
向雯握著筆，在草稿本上艱難的算著。
向雯是他表妹，是他三叔的小女兒，向雲衡本就不在意這些親戚，更不可能去關注他們的孩子。
但向雲衡不一樣呀，向家人都知道向振華有一個極出色的兒子，這不都想讓他給自家孩子補習。
所以，上周他QQ收到一個好友申請，驗證消息上寫的是：哥哥加我，我是雯雯妹妹。
以為是性騷擾的向雲衡沒通過，直接回了句：我喜歡少Fu。
過了一會兒，二伯母就給他媽打了個電話，說：雯雯QQ上加雲衡，他怎麼不同意，她想問他幾道數學題，雲衡說他喜歡什麼少Fu…
向媽就因為這事兒笑了他好幾天，私下還教育他：年紀輕輕的，注意點身體…
向雲衡真是全身長嘴都說不清。
「哥哥，我算出來辣，你看看…」
向雯把本子遞給他。
只一眼兒，向雲衡的太陽穴就突突的跳，他屏氣，手指指著那道算式：「這裡，十分鐘前我不是讓你向前借一位嗎？！現在怎麼又忘了？！我都給你講了五遍了！！」
「哥哥，你…你別生氣…我…」
血壓直上的向雲衡打斷她，大吼道：「你別喊我哥哥！我沒你這樣的哥哥！！」
向雯愣在原地，眨巴著大眼睛瞅著自家說胡話哥哥。
向雲衡胡亂的抹了一把臉，自暴自棄道：「算了，是我沒本事是我沒能耐，你先出去找向頌玩，讓我緩緩。」
他向雲衡今天對著這個天，對著這個地，對著這位小祖發誓，他以後要是再幫別人輔導功課，他就是條狗！
「好耶好耶！」
作者有話說:
鈴聲為什麼是非法辭彙，不李姐……
章節評論(3)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