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上青天攬明月(已修)
5.45
楚君屹有意要讓她著急,尤其是她越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他越要讓別人知道。
此時,樓下的腳步聲已經近了,男女調笑的聲音,各種露骨的話語,直往耳朵里鑽。
李莘月急得扭動身子,想從他手上掙脫出來,但被楚君屹拿捏得死死。
她眼淚都急出來了,但嗚咽聲被大掌捂了回去。
「噓!」
李莘月更委屈了。
「嗚嗚……」楚君屹!本宮跟你不共戴天。
「知錯了嗎?」楚君屹肅著臉,側向門口靜聽了會,又回過頭來瞪她。
結果入眼卻是張美人垂淚的臉,眼中的惱恨像兩團火,燒灼著他的良心。
他一愣,心中鈍痛慢慢湧來。
但一想到她的所作所為,又逼自己狠下心腸。
「錯沒錯!若還不知錯,就等著被長公主圍觀吧!」
「嗚嗚……」
李莘月流著淚重重點頭。
「錯哪了!」
「嗚嗚……」她視線在他手上輕點了點。
楚君屹頓了頓,料想她也不敢作怪,便鬆開了捂住她的手。
李莘月想罵娘,卻被楚君屹那懾人的眼神嚇得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不情不願道,「我,我不該捉弄你,更不該將你推給長公主讓你被她糟蹋。都是我的錯,我活該,我是渣。
你高興了嗎?」
「嗯。這還像句人話。」
楚君屹臉上稍有霽色,捏著她的手也一點點鬆開。
「混,蛋!你……」
「嗯?」
好不容易自由的兩隻小手又一次被死死捏住。
李莘月氣得沒了脾氣,含恨的眼睛淚盈盈地瞪他,「那你把五百兩銀票還我!我都向你道歉了!」所以已經不配得到她的五百兩銀票了!
楚君屹錯開她的視線,「我去引開他們。你找機會就走。」
「你別轉移話題!」
「那你是想讓他們看見咯?」
李莘月,「……謝謝你」全家!
楚君屹嘴角微揚,昂了昂身子,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還你。」戒指自他手上褪到了她手上,亦如當初從她手上褪到他手上一樣。
李莘月看著這熟悉的動作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見他準備出去,她動作快過腦子,居然拉住了他。
「你別……」
楚君屹,「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如今稱你意了,又開始愧疚了?」
李莘月不響了。
楚君屹忽然很想逗她一下,「除非,你想公開我們的關係?」
李莘月蹭地鬆開他。
楚君屹看著空蕩蕩的掌心,眸色一黯。
李莘月側過頭,磕磕巴巴補上一句,「要不我補償你。你想要什麼,只要大燕朝有的,本宮自當為你搜羅來。」
楚君屹聲音一沉,語氣里透著幾分不悅,「留著吧,下次想到再告訴你。」旋即出了門。
李莘月聽到關門聲,目光這才一點點移過來,屋裡已空無一人,門外卻傳來不卑不亢的聲音。
「長公主殿下,在下有事相求。」
李莘月耳朵嗡嗡作響,以至於後面他們又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清,只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心裡沉甸甸,酸澀澀,不甚舒服。
指腹不自覺地揉搓那枚戒指,上面還有他的溫度,但轉眼被她的溫度取代。
明明是如她所願的事,怎麼反而覺得不好受了。
她嘆了口氣,將戒指戴回手上,又心煩意亂地褪下來,裝進荷包,翻窗出去。
而此時,窗下正走過三個人,眼見著往酒樓里進來。
雖是喬裝打扮過,但看身形就知,是皇後身邊的周嬤嬤並兩位小太監。
她想起來,算著時辰,皇后的人的確也該來了。
原本是用來設計楚君屹的,但現在她決定替他應付了,就當是報答他剛才的「救命之恩」。
於是,剛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李莘月推開房門,走了下去。
周嬤嬤及小太監正要上樓。
雙方在樓道上碰面。
「公主殿下!」這次換周嬤嬤心驚肉跳,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
李莘月感慨真乃風水輪流轉,這次換她昂直身子,十分官方地問道,「周嬤嬤也是來吃夜宵的?」
「這……」周嬤嬤低頭咬唇,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看了看自己這身喬裝打扮,擺明了是辦些見不得人的事,因此才很難跟她解釋。
想了想,也只能說,「是。不過」她趕緊說不過,「不過奴婢瞧著酒樓好像打烊了,既然如此奴婢就先告退了。」說完趕緊溜。
李莘月瞭然地勾勾嘴角,「這世上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錢到位,鬼都使喚得了,何況是人了。
周嬤嬤想吃什麼,本宮請你!」
周嬤嬤心裡一噔。
最終她還是被迫留了下來。
雅間內,李莘月餘光虛虛地看了眼那道牆,壓了壓狂跳的心,回過眸來,單手托腮一瞬不瞬地盯著逐漸失去笑容的周嬤嬤和那兩位小太監。
「周嬤嬤晚上出宮,母後知曉不知曉?」
她開始一點點地套話,她問得很直接,誰讓她是公主即便想權勢壓人,旁人也沒辦法不是。
周嬤嬤倒是幾次試圖委婉地說,或者想含糊過去,但都被李莘月戳穿了。
於是這頓飯吃得周嬤嬤心驚肉跳,事沒辦成,先被套了不少話,皇後娘娘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宰了她的。
雖然被套去的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但這足以讓她意識到元陽公主的危險。
李莘月一邊興緻勃勃地逗周嬤嬤,一邊在想楚君屹到底跟長公主說了什麼才把長公主引開的,現在又脫身了沒有。
雖然長公主不會強人所難,但一向風評不好,她還真有點擔心楚君屹那廝清白不保,雖然已經沒有清白了。
許是因為對他心存愧疚,還是在送走周嬤嬤之後,讓荊白去看看,若真的脫不了身,那她就再想想辦法吧。
哎——
吩咐完荊白后,李莘月在雅間的外廊上站了會,心中感慨萬千。
本是她給楚君屹挖的坑,到最後變成了給自己挖坑。
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覺,酸爽得很吶。
此刻,楚君屹端坐在長公主對面,二人隔著一方矮矮的小几,正說些什麼。
末了,楚君屹似領悟了什麼,起身朝長公主道謝。
長公主頗為讚賞地點點頭。
楚君屹便起身告辭。
出了長公主府沒幾步路,就遠遠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東躲西藏,漸行漸遠。楚君屹抬眸一看,正是剛才與他交過手的荊白。
想必是李莘月派來接應他的,見他相安無事就回去復命了。
楚君屹低頭刮刮鼻子,腦海中想起某個答案。
他今晚約見李莘月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個答案嘛。
大抵,是有了。
作者有話說:
【以下內容皆為花絮,與正文無關。小可愛們自由選擇觀看】
李莘月幸災樂禍地笑出聲,又趕緊咬住唇。
接下來就差最後一人,皇後身邊的親信。
一旦被他看見當朝狀元郎跟長公主不清不楚,就等同於皇後知道了此事,那父皇也會知道。
父皇向來對長公主豢養男寵一事睜隻眼閉隻眼,更何況楚君屹還是沒有背景的白身。
更不是長公主的對手了。
那到時,楚君屹就會成為長公主的男寵,就跟她李莘月徹底沒關係了。
不過想到長公主那喜新厭舊的速度,以及據說床笫之間獨具一格的玩法。
李莘月那點少得可憐的惻隱之心還是隱隱抽痛了一下。
若非楚君屹威脅她,逼她晚上單獨見面,她斷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了。
然而,就在李莘月探出腦袋,準備看得更仔細時,紅袖不知何時去了外面,又從外面進來,稟道。
「殿下,昌平侯府夏小侯爺在賭坊,出了點事。」
李莘月一愣,「現在?」
「嗯。」
李莘月鬱悶地砸吧嘴,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現在出事。
尋思了一下,又不能不管,「我先去賭坊,你去府里支取些銀子來。」
「是。」
李莘月看了眼樓下的風光,好戲才剛剛開場,她卻先離場。
不禁遺憾地嘆了口氣,旋即從窗口飛身出去,照著紅袖給的地址追過去。
楚君屹抬頭一看,熟悉的明艷颯爽的身影,自頭頂乘風而去,踏月狂奔,目光流轉之間,眸底黑沉一片。
是夜,月光朗照,燈火輝煌。
繁華的京城某坊某街,某賭坊內骰子搖晃聲以及喧鬧聲夾雜著一記重重的鞭打聲響徹在京城上空。
黑夜裡,一樹的蝙蝠,烏鴉撲簌簌地飛過。
賭坊內,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渾濁煙霧在半空中繚繞。
煙霧下,數不清的賭徒雙目赤紅,瘋狂叫賭。
李莘月混跡在其中,聞著渾濁難聞的氣味,還時不時要跟這些臭男人有肢體接觸,她就渾身不舒服。
這身剛買的衣裳和鞋她都不想要了。
還要把夏成傑這廝胖揍一頓!
忍了忍脾氣,她才逼著自己在大堂里挨個尋找,最後看向二樓那幾間大門緊閉但燈火通明的房間。
上面傳來重重一記鞭打。
「啪——」
揮鞭的影子落在窗戶上,確定了具體位置。
同一時刻,房間內,鞭子帶起煙塵飛揚,燭火搖曳。
夏小侯爺嚇得身子一抖,險些從圈椅上滑下去,被自家小廝給穩住了。
「爺」嫩得跟春筍似的小廝嚇得面色慘白,目光盯著這揮來揮去的鞭子,想問問自家爺這該如何是好,但又一想,問了也是白問,他若有法子解決,也不至於被人扣押在這了。
「要不……」
「不成。」夏成傑知道他想說什麼,老爺子要是知道他丟人都丟到京城來,非但不會出錢,弄不好還會給人家錢,讓人家把他這不孝子打死。
「不成,不成。」
「那怎麼辦呢,爺,我還不想死。」
「爺也不想死。」
廢話,要有法子活著,誰會這麼想不開。
夏成傑目光恍惚地盯著那記鞭子,再不想出法子,那玩意可就真要抽到他身上了,而且這些人看起來很暴躁很沒耐心的樣子,一定沒工夫聽他瞎編。
「想好了嘛,這位爺!你若是不肯掏那黃白之物,那就只能把命留下!」
坐在他對面,主位上的刀疤男冷眸微凝,給身邊執鞭的人示下。
那執鞭人領命后,立刻調轉方向,朝他們抽來。
小廝嚇得拚命哆嗦,但忠心耿耿的他,還是視死如歸地坐到了爺腿上,用身體擋住抽上來的鞭子。
小侯爺下意識地將頭埋進腿上人的懷裡。
小廝害怕得眼淚直流,「你們,不能傷他,他可是……」
「盧兒,不能說。說了你家爺就真的回不去了!」老頭子要知道他拿昌平侯府的名聲丟人,一定會把他沉塘的……
那邊也懶得管他那沒說完的話究竟是什麼,想也不是要緊話,畢竟他們已經聽他瞎編了兩刻鐘了,再聽他多說一句,那他們就是二傻子!
執鞭的人抬起手裡的鞭子,眯起危險的眼眸,狠狠朝他們抽來。
主僕二人嚇得吱哇亂叫。
關鍵時刻,門被李莘月一腳踹快,她眼疾手快地抽出匕首扔了過去。
匕首在空中橫轉一圈,反射著昏黃的燭光,晃了那些人的眼睛。
所有人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就這眨眼的功夫,匕首攔腰斬斷了那條鞭子。
「啪——」
最前一端被匕首砍斷而偏離方向,堪堪從主僕二人臉側飛過,另一端則提前落在地上,又在地上打出了一聲巨響。
主僕二人嚇得嗷叫,眼睛都沒敢睜開。
等反應過來,發現那鞭子沒抽到身上時,才敢睜開眼,下意識地朝賭坊的人看去,又順著他們惡狠狠的視線朝門口看去。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什麼叫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就是!
親人吶!
他終於見到親人了!
「爺,爺!」愣頭青小廝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傻笑。
李莘月看著抱坐在一起,毫無尊卑體面的二人,內心一片死寂。
「姑娘是來撈人的?」刀疤男已從倒地的門板里感受到來者的氣息,知是個不容小覷的姑娘,便言語中也沒有任何挑釁,只有警惕。
「昂。」李莘月視線從抱坐在一起的主僕二人身上移開,轉看向那位身材魁梧,肌肉發達的刀疤男。
她眸光凌厲的一轉,「表哥欠你們多少錢,我替他付了。」
雖說紅袖還沒來得及跟上,但她身上還有些碎銀,她的碎銀那都是幾百兩起步,應該能還。
哪知對方說,「一萬兩。」
李莘月掏錢的手顫了三顫,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多少?」
刀疤男豎起食指,頗有深意地搖了搖。
李莘月恨鐵不成鋼地瞪向夏成傑,「就一晚上時間,你輸出去一萬兩?」
「虧得你家不在京城,這要是在京城,家都能給你賣了信不信?」
夏成傑以為表妹這是不想管他了,他都快急哭了,「表妹,你來都來了,空手回去總不太好吧?」
雖然一表三千里,他們又表了好幾表,但好歹都是親戚對吧?
是親戚總要互相幫襯一下的嘛。
好吧,他錯了,他以前是混蛋,敗家子,扶不起的劉阿斗。
但是,他還是可以再搶救一下的。
只要表妹今晚能救他出火坑,從今往後,他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表妹!」一滴晶瑩的,帶著悔恨的淚水自小侯爺鼻樑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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