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辛辣男女
19.33
伴著第二支探戈，張霓艱難的喝下兩口烈酒後，竟然覺得這酒和舞蹈風格很是呼應，相得益彰。
「喝著酒我還真想到用什麼味道來形容阿根廷探戈了，」張霓『哈』一口氣，「就是辣，辛辣！」
「說得好！辛辣。」姜彥西不由得鼓掌稱讚，用威士忌幹了她的白蘭地。
「阿根廷探戈就像這酒——入口即辛辣，咽下又灼烈，回味則濃郁。但又不能太過張揚肆意，你看他們那克制的上身、熱情的下肢，雖然濃情熱烈，卻還得維持著『相敬疏離』。你明白嗎？」
張霓聽得久久沒說話，一口酒遲遲不下咽，只是怔怔地望著那兩個舞者，正出神入化地演繹著姜彥西所言。
是啊……這麼直白、卻又有遮掩的，矛盾的阿根廷探戈。
辛辣，灼烈，濃郁。欲欲又止，欲燃不得。
這讓她聯想到另一首阿根廷探戈——大名鼎鼎的《一步之遙》。
可不是么？那來回不斷的你追我趕、永遠只差一步才追上對方的魔鬼般舞步，不就是一步之遙么。
那，這一步是什麼呢？
舞者的上身都保持距離不顯曖昧，又是為什麼呢？
『一步之遙』的原因，是否和上身假裝疏離有關？
為什麼？
是一對情烈似火的男女，隔著身份階層的『一步之遙』，還是兩個地下濃情男女，隔著道德底線的『一步之遙』，亦或是別的什麼？
這都可以由她大膽想象，大膽代入！
「啊——！」
靈光乍現，張霓驟然發出一聲突破的尖叫，「彥彥彥彥！我知道了，我知道要怎麼拉了！！」
說著她開始手舞足蹈，望著舞台一邊的弦樂團，眼睛直直的：「誰小提琴借我一下？求求了！借我拉一下就五分鐘！可以有償！！」
剛好第三支探戈落了幕。姜彥西朝演員們抱歉一笑上前問：「我們想提一個有點冒昧的請求……你們的鋼琴、小提和大提能不能借我們演奏一曲？就五分鐘左右。」
弦樂團里似乎有人認出了張霓，知道她是專業的小提琴手，就主動借了琴，還告訴其他人，他們應該都是專業人士。
酒吧的舞台經理也沒什麼意見，畢竟這三位可是開瑪莎拉蒂來的貴客，只要不會砸場子就沒事。
接到一把大提琴后，姜彥西又用英文對舞者真誠請求：「我們要奏一曲《自由探戈》，請問你們能配合跳一支嗎？」
兩位舞者也很欣然地答應下來，於是各就各位，準備開始這段一起即興的表演。
曲子開始，卻沒有一個人演奏。而是由姜彥西先斷奏式地撥弦。
「噔，噔、噔；噔，噔、噔……」
而後改撥弦為輕輕用vivo的活潑輕快，拍擊著大提琴的側板一個八拍。
梁鄴廷右手抬指，在琴鍵上清脆地觸擊e2-e3，拉開八度后落下一串a小調的輕郁旋律。
張霓則將琴架好在肩上，掐著鋼琴每個八拍的最後一拍半，用四根指頭敲擊快板。
當鋼琴進入前奏加速階段時，她終於抬起弓，卻並不在拉旋律的位置落下，而是用弓根去刮琴碼後面的弦尾部分，仍卡著後半拍拉出咔咔聲的快板，令人耳目一新——小提琴還可以發出這種聲音，這種聲音還可以拿來這麼用！
創造性進入的開頭終於接上了主旋律，仍是小提開頭，張霓從下方小二度往上甩響開頭的mi，又壓住弓——這正與舞者所表現的的熱情和剋制完美對上！
進入下一段與開頭相同的旋律，張霓創造性地變奏，半音階式往上慢滑了增五度，緊接著又是一個八度大跳進——
她似乎將這段旋律化作一杯白蘭地。增五度的慢滑音如同女人扯住男人領帶、迫使他假裝疏離的頭頸向她靠近；
八度大跳進則好似女人舉杯，將白蘭地灌入男人口中，辛辣的味道炸開，刺.激著喉腔和所有感官！
在剋制中較勁，在較勁中迸發火花。
一大樂段結束，僅僅一兩分鐘，張霓演奏下來已經是滿頭大汗。
接下來則進入到姜彥西的大提琴solo段。在之前張霓小提solo時，她都以探戈基礎拍基礎調作為有力沉穩的低聲部伴奏。
而此刻，也活潑起來的大提琴聲亦如同那主動起舞的西裝紳士，在前面小提琴所飾的女人熱情似火的撩撥挑逗下，也終於按耐不住地緊湊上去。
一步一步，在上行旋律中看似離她愈發近了，卻又在小提琴加進來的反向下行旋律中被拉遠了距離；好不容易摟住女人的腰，卻又被她一個活潑的轉身跳逃開。來到一段主旋律重複，男人敞開胸懷訴說著自己的濃情烈意。
至此，大提琴的solo也告一段落。梁鄴廷的鋼琴走起了莫扎特式的迴旋下行音階，歡快靈動的連串音符正如兩位舞者那你來我往、你進我退的調情步子。
音階又由下轉上，舞曲進入到尾聲，小提、大提同時走起了平行八度的主旋律基調，鋼琴則在低音區的大字組打著阿根廷探戈特有的節拍，同時高音區反覆奏著模進下行和上行和聲。
最終，隨著舞者最後炫技的定型clean，三人重奏也瀟洒地重拍強收！
「哇哦哦哦哦——！」
遠近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奏樂與起舞的完美結合，令欣賞的人們熱血沸騰。
張霓額邊頭髮都濕了，但顯然也興奮的很，倍覺酣暢淋漓：「彥彥！可不可以再來個《一步之遙》？經過你的點撥，我現在靈感大湧現啊啊啊啊！」
離舞台最近的那一桌體院男生圈著兩指吹口哨，帶頭起鬨:「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姜彥西望見她眼裡閃爍著燦光，明媚一笑：「好啊，那就再來即興一下。這首我們沒寫過譜子，可真就是即興了。」
「即興好啊即興好！」張霓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最後向梁鄴廷徵求意見，「沒問題吧鄴爺？」
梁鄴廷被點名前，目光一直落在那群起鬨的體科男裡面，落在那個唯一不起鬨的體科男身上。
「小菜一碟。」他收回複雜思索的眼神，重新擺好架勢。
作者有話說:
寫完這章，阿闊癱了π_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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