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娘子是個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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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六娘子恭敬地收下了荷包，林氏微微一笑，隨即朗聲道，「今年過年算是家裡人到的最齊整的一個年了，又恰逢太夫人五十九大壽，你們父親自然是想大辦的。半個月前他就寫了書信去了秀洲和池州，請了大老爺和三老爺兩家來宣城過年。若是真來了，你們姐妹幾個也算是主人，少不得要同兄弟姐妹往來應酬，到時候可要仔細規矩，切莫做出些不得體的事兒來讓叔伯姑嬸們笑話了去。」
林氏這些話顯然是對著幾個姑娘說的，不過在一旁的姨娘們也認認真真的聽了進去。
只見林氏話音剛落，方才同三娘子和七娘子一同進門的粉衫女子就輕問道，「府上眼下要籌備太夫人的壽宴，又要置辦年貨又要準備迎接這麼多的親戚，夫人若是有什麼用得著妾身的地方只管吩咐。我雖不懂算賬支人什麼的，可一些粗使的活兒卻還是做得來的。」
「五姨娘就是不說我回頭也是會指派你些瑣事兒讓你忙的，到時候五姨娘可別喊累。」林氏聞言嘴角彎了彎，沖五姨娘點點頭。
五姨娘抿嘴垂目，欣然受之，屋子裡的氣氛倒是因為五姨娘這幾句話而活絡了不少。
六娘子冷眼旁觀，發現三個姨娘裡面五姨娘同林氏之間的關係相對親密，三姨娘則是個冷麵神，凡事只聽卻從不插口，不過若是林氏有吩咐，她也都是恭敬應答的。
而相比三姨娘，四姨娘卻顯得有些舉步不定。看得出四姨娘很想和五姨娘一樣同林氏一唱一和，可明顯林氏不太搭理四姨娘，聽了她說話也只是淡淡的笑，既不點頭也不否認，大多時候，都是四姨娘一人在唱獨角戲。
林氏就這樣一來一往地和大家聊了半個多時辰后便抬手讓散了，眾人隨即齊齊福身，除了七娘子之外，紛紛魚貫而退。
出了月然居，六娘子剛想往抄手游廊走，卻聽後頭有人喊她，聲音清脆，悅耳動聽。
「六妹妹若是得閑，不妨去我的睦寧軒坐坐？」三娘子的嫣然笑語，在這深秋之晨讓六娘子心中微微一暖。
可她卻還是直言婉拒了，「不瞞三姐姐，我今兒起的早，怕來給母親請安晚了，便是連早膳也沒用就匆匆出來了。」
以誠待人是六娘子的處事之道，她素來不愛說那些矯情的話，沒的讓人與人之間因為虛偽而生分了。
三娘子聞言明顯一愣，然後以袖掩嘴笑了起來，「六妹妹性子爽朗真是難得。」
不難聽出三娘子的語氣中帶著對六娘子的一點敬慕。
「讓三姐姐笑話了。」六娘子卻不覺什麼，繼續道，「若是姐姐不嫌棄，回頭我吃了飯就去找姐姐玩。我初來乍到，對家裡頭的人和事兒不熟悉，少不得要讓姐姐多教教。」
「好啊，那我備著茶和點心等著妹妹，妹妹可要留著點肚子來嘗嘗我屋裡的小食。」三娘子點點頭，在抄手游廊口同六娘子道了別。
淺草閣和睦寧軒剛好是兩個反方向，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六娘子目送三娘子走出了小拱石門後方才折身快步入了迴廊……
三娘子的熱情是六娘子沒有預料到的，為了趁熱打鐵，她回淺草閣匆匆地用了早膳后便去了睦寧軒。
一入睦寧軒的園子，六娘子就被左側兩株含苞待放的茶梅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眼下正是十月底，宣城地處偏北，入秋早，秋意比懷陽也更濃烈張揚些，這兩日六娘子舉目所見皆是一片枯黃的蕭瑟，不免覺得宣城的秋色太過寒涼了。
所以見了這兩株色澤艷麗的茶梅，著實讓六娘子眼前一亮。
「妹妹怎麼不進去？」賞花間，三娘子那如銀鈴般的聲音隨風飄來。
六娘子直了腰身抬頭道，「三姐姐這兩株茶梅養的可真好，想來再過半月之餘待花苞盛展，定是更美的。只是這茶梅最喜疏鬆的土質，若是土緊了怕是來年的花就開的不精神了。」
「六妹妹也精通花藝？」三娘子眼前一亮，「這花我是特意拜託了花房的張婆子養在我園子里的。本想著移去小暖房，可眼下正是花期，就想過了花期再說。這是嶺北的花種，父親知我喜歡養這些花花草草，得了以後便送了我兩株。」
六娘子聞言忙笑著擺手，「哪裡是精通，只略懂皮毛罷了。因著在懷陽的時候有位兄長精通花藝，我跟著偷師學了一些。不過這茶梅喜陰耐寒，最是好養的。」
六娘子口中的兄長便是顧長笙了。
「哎呦瞧我，哪兒有這樣在園子口待客的，妹妹快進屋，快進屋。」
三娘子說著便拉起六娘子的手，兩人並肩進了屋子。
睦寧軒不大，裡屋加花廳並了左右兩間耳房，最西邊還有個凈房，格局是一目了然的。
屋裡的擺設遠沒有林氏的月然居奢華，倒是透著一股子雅韻。
先入眼帘的便是花廳南邊兒的一個小小的多寶閣架子，上頭擺著幾個天青汝窯瓷瓶和兩個團扇綉品，正對面的粉牆上掛著一幅墨枝紅梅吐艷圖，右邊是兩張清鑲瘦木小靠背椅，看那椅木暗沉光澤，應是有些年數的老物件了。
「我這兒簡陋的很，讓妹妹笑話了，咱們裡屋聊。」見六娘子將花廳細細看了一邊，三娘子便禮數周全的在一旁等著，待她收了目光後方才拉著她的手進了裡屋。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舉動倒讓六娘子對三娘子又生了一分好感。
不卑不亢大方得體，比起嫡出的七娘子，三娘子反倒更擔得起「大家閨秀」這四個字。
一進裡屋，一股幽幽的淡香撲面而來。
六娘子定睛看去，妝台上的小香爐正裊裊的散著煙，香氣襲人卻不膩味。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將一直拎在手中的小盒遞到了三娘子的跟前，「這是懷陽有名的山楂干，酸甜味重，也不知姐姐吃不吃的慣。」
「妹妹太客氣了。」
三娘子笑著收下了小盒，同六娘子一起坐上了炕，隨即便有丫鬟端上了熱茶點心，然後又悄然無息的福身而退。
六娘子將這些看在眼中，便覺得這個三姐姐實在是個妙人。
庶出的身份，嫡出的做派，能不卑不亢，又能嚴於律己，連屋子裡的丫鬟都是做足了規矩的，看來是個不簡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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