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要報警嗎？
2.1
歲寧到辦公室之後就發現老班的臉色不太好，歲寧有所猜測，但在老班開口之前，她也只選擇了沉默。
「你那個堂哥……就是尚修然，打電話來問我你在學校情況怎麼樣，說你周末的時候回家因為和大伯吵架，沒在家裡吃飯就走了。」
歲寧臉色頃刻發白，哪怕只是聽到尚修然這三個字，她也像是能夠看到他噁心的嘴臉，和他在她面前說出的那些污穢不堪的話。歲寧揪著衣角，手也開始發抖。
他說得沒錯，只要他還在一天，她就永遠擺脫不了他。他永遠都會出現在她生活里的任何地方，叫她噁心。
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以為是她不希望約束太多，老班很快向她解釋：「我叫你來不是想問些什麼你不想說的東西，只是想知道你在家裡怎麼樣。」
他眼神溫和，對歲寧充滿了憐愛。
歲寧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遺棄，在孤兒院的時候被發現有殘疾，因為這個原因，即便她漂亮又乖巧，卻還是一直拖到十二歲才被收養。
偏偏這孩子聰明，初中入學考試一考就考上了，幸福了沒幾年，剛考上高中，養父母就發生車禍去世。
之後歲寧養父的哥哥，以大伯的名義繼續照顧歲寧，但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歲寧就申請了住學校的宿舍。
他知道歲寧一定是覺得不快樂，但她不主動說有什麼問題，他也沒有追問。想著等到歲寧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直到這次他再一次接到尚修然的電話，他才意識到一些微小細節上的問題，那些曾被他忽視掉的問題。
尚修然對歲寧的關切，似乎已經超過了堂哥該有的距離。
「他們讓我在爸媽忌日的時候去參加宴會，我沒同意，就回學校了。」
歲寧掙扎許久，暫時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
「我不想再回去了，所以如果之後尚修然或者大伯再找您，麻煩您幫我拒絕。」
歲寧從上初中開始就認識老班，一直在他的班級待到現在，老班對她很好，也是她為數不多相信的大人。
她身上的抵觸情緒，即便只是在提到那些事時都無法壓制。老班認真看了她許久，才鼓起勇氣問她。
「你在家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怕她多想，老班又繼續解釋道：「別擔心，如果是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歲寧握著拳，眼眶發紅，一幕幕噁心的畫面似乎又席捲她的大腦，讓她止不住的反胃。
許久后，她拿出手機，給老班播放了那段她特意錄下的視頻。
比起她的恐懼和絕望，老班的憤怒的程度也比她預想中更多。
「你要報警嗎？」
除了報警，他也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懲罰這個畜生。
歲寧卻搖頭，垂著頭也有些喪氣。「只是這樣一個視頻而已，定不了他的罪。」
「以前的事情我沒有留下證據，但這個視頻，應該可以讓他有所收斂，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
就算不能報警，這個視頻也是她現在安全感唯一的來源了，雖然法律不能制裁他，但如果視頻被公開，尚修然一定會身敗名裂。
尚修然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你放心，我一定盡我所能幫你。」
吃了一顆定心丸也沒有讓歲寧的心情好到哪裡去，回教室的時候她的臉色也不太好。
換做是任何一個懂得看人眼色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要打擾她，然而時年卻像是沒有眼色一般，總是湊在她旁邊不停地嘰嘰喳喳。
邊說著話還像在觀察什麼，目光一直在歲寧耳朵附近打轉。
歲寧在他看來非常正常，不管是聽聲音還是回答他，她的反應都挺快的。
所以他看到的那個，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
「你到底想幹什麼？」歲寧忍無可忍，質問他。她本來就因為尚修然心情不好，這會兒時年還總是湊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男生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讓她覺得心裡不舒服，無名火也就燒得更甚了。
剛才還好奇滿滿的時年，突然看她變成這樣，一下子就跟蔫了似的，看起來有些無措：「我、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多了解下你。」
「不必了。」歲寧滿臉不悅，語氣也乾巴巴的。
時年嘴唇囁嚅了幾下，沒再發出聲音。
下午體育課是這學期的最後一節體育課，也是體育期末考試課。男生跑一千米，女生跑八百米，所有人都哀聲載道，哀嚎一片。
隔著兩排，時年看到歲寧默聲紮起了頭髮，他的疑惑也很快得到了證實。
歲寧右耳上有一隻人工耳蝸。
男生被老師帶去起跑線時，時年的目光還落在歲寧身上，在他旁邊的陳光霽推了他一把，才讓他跟上隊伍。
「你好像一直在看歲寧，怎麼？喜歡她？」陳光霽笑著打趣他，很快就拉近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讓他沒了轉學生的生疏感。
時年否認，「沒，就是有點意外。」
陳光霽也回頭看了歲寧一眼，才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好奇。「但她和我們大家沒有任何區別不是嗎？」
「她又漂亮又聰明，讓你覺得意外的部分會影響她的呈現嗎？」
班上所有同學都知道歲寧的為人和性格，甚至是一下小小的『瑕疵』，但這些都不足以讓他們對歲寧有其他的看法。因為歲寧和大家都是一樣的。
時年頓了頓，環顧周圍一圈才意識到，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在意歲寧的特殊，在他們看來，歲寧和其他所有人沒有任何區別。
把她看作特殊，反而好像是他狹隘了。
「我的問題。」
*
男生跑完步之後大部分都離開了操場，有的去了籃球場，有的直接回了教室。
歲寧是跑完八百米之後才發現時年還在操場的。
她和曹梨的八百米，一直都是剛剛及格的水平，這會兒也覺得嗓子在冒煙。
時年徑直走向她們，給她們遞去了水。曹梨沒想那麼多，抬手就準備接。
歲寧盯著時年無動於衷，太陽炙烤之下她眼睛微微眯起，氣還么喘勻，卻仍然嚴肅。
「你幹嘛？」
無事獻殷勤，一定沒安好心。
歲寧一問出口，曹梨就收回了手，雖然喉嚨像是要著火了一般，她也不敢接過水來喝。
時年又把水往她的方向伸了伸，「求和水。」
「求和？」曹梨疑惑，被這樣的措辭驚到。
歲寧也覺得奇怪，始終沒有要接下水的意思。
「喝了這個水，以後就和平相處，做朋友。」
歲寧將信將疑眨了眨眼睛，沒說話，曹梨很快接過水遞給她。喝下水也算是一種回答。
曹梨也放下心來，剛才差點以為他們倆背著自己偷偷發展起來了，還好沒有。
「和平相處沒問題。」歲寧也鬆了口，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也覺得時年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糟糕。
和平相處對她自己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但你要離我遠一點。」
這是歲寧最後的底線，時年莫名其妙的靠近還是會讓她覺得緊張和不舒服，既然要和平相處，最好還是先保持距離吧。
回教室的路上，時年一直跟在兩個人身邊，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曹梨憋悶極了。
「你有事就說，這麼扭捏做什麼？」
時年被曹梨嚎了一嗓子之後就走到了歲寧的那一邊，笑容諂媚道：「我實在是不適應這邊的教學方式，馬上要考試了，能不能把你筆記借我看看？」
歲寧看了眼手中只剩一半的水瓶，忽然覺得它沉甸甸的。
所以，這個世界上所有男生的示好，都是有目的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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