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錢你拿回去吧
6.29
陳靜聽她這麼說，剛才那點因為羞辱歲寧而帶來的愉悅很快就煙消雲散，她從躺椅上起身，用力將包扔在椅子上，劈頭蓋臉朝著歲寧就是一頓罵。
「你這死丫頭，到底清不清楚這個家姓什麼？這個家姓尚，你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種，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這個錢你要是嫌少，就全都還給我，狼心狗肺的，我就該一分都不給你！」
她說著就要去搶歲寧手裡的錢，歲寧將手裡的錢攥得死死的，躲閃著不讓大伯母碰到那筆錢。
歲寧死死盯著大伯母，眼裡滿是不甘，但她也知道這種時候，不該繼續和大伯母爭。
「這個錢本來就該是我的。」歲寧不等大伯母再做出什麼反應，拔腿就跑走。
一回到自己房間，她就將房門反鎖。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喘氣。
手裡的錢被汗水浸濕，因為捏得用力，還有點變形發皺。
她將錢一張張攤開撫平，重新整理了一下，數出來是兩千五百塊錢。
想到大伯母剛剛高高在上的種種，歲寧就覺得這個錢異常滾燙，灼傷的不止是她的手，還有她的自尊心。
但她又不得不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錢是她應得的。當初大伯一家搬來這裡的時候，就是對外宣稱會作為她的監護人，代替爸媽繼續照顧她。
現如今不過是一點學費，是他們該給她的。
歲寧在書包里翻找出之前取出的一點錢，足夠湊齊這學期的學費。雖然她現在是有錢可以支撐她之後讀書的學費，但眼下她看不到未來，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變數，所以決定將自己的錢留到未來再做打算。
再者說，如果她不按照原來的時間繼續找大伯母要錢，他們很容易就會發現她自己是有錢的。這個家被他們拿走的東西已經很多了，她不想到最後爸媽給她的東西，她一點都不剩。
她整理完作業和書本，又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準備出發去學校。開門之前她還有點不敢，害怕大伯母叫人在門口堵她，會要回她的錢。
好在是她多想了，外面沒有人。她打量著家裡的壞境，像是做賊一樣，四處觀察，確認沒人看到自己然後腳底抹油般逃走。
歲寧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要回家的時候，她會覺得很難受，呼吸都發緊，但一旦要離開家裡，她就覺得格外輕鬆，彷彿在家門外空氣都比家裡要更新鮮。
頂著烈日，她撐傘走到公交站牌，也還是冒出一層一層的細汗。路過這裡的公交都很難等，歲寧從手機上看時間，大概還需要再等十分鐘，下一趟公車才會路過。
這樣的天氣，即便有傘，烈日灼燒下每多一分鐘都是格外難忍的。
歲寧的燥氣在發獃時被一陣喇叭聲驅散，她將遮光的傘舉起，視野拉得寬闊后，看到街對面的車。
是尚修然的車。
他摁下了車窗，俯在窗邊和她打招呼，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神，嘴角卻仍有燦爛的笑意。
尚修然總是能有這樣的魔力。
歲寧明明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烈焰灼烤，心卻像跌入冰窖，她看到尚修然的每一秒，都是烈焰和冰層的碰撞。
歲寧只是眯著眼望了他一秒，很快就將傘面降下，將車道和站牌之下劃分成了兩個世界，遮住了尚修然看過來的目光。
幾分鐘后公交車駛來，歲寧收起傘，很快上了車，在吹到製冷的空調后，才覺得有那麼點放鬆下來的舒爽。
公交車一路向前，離家越遠，離那條公路越遠，歲寧的心情也越發輕鬆。
到學校附近時，曹梨在歲寧下車的地方等她，她一下車，曹梨就塞給她一杯滿是冰塊的水果茶。
「你怎麼在這裡等？不熱嗎？」她從車上下來，感覺從天堂跌進了蒸籠。
曹梨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奶茶，沒覺得有什麼，「我也才剛到，過去買了個奶茶你就到了。」
「走吧。」
兩人一同進學校，歲寧拿著手機戳戳點點，曹梨在一旁看著，忽然感嘆。
「時年想得好周到。」
歲寧注意力沒放在這邊，一時沒聽懂曹梨的意思。她臉朝曹梨的方向轉過去，視線還落在手機屏幕上，鼻腔發出一聲輕輕的「嗯？」
「上次去你家，我和陳光霽都沒想到要把手機借給你，都沒想過如果你聯繫不上我們怎麼辦。」
「沒有你想的那麼誇張啦。」歲寧摟住曹梨，讓她別自責。手裡的水果茶忽然碰到曹梨的肩膀，冰得曹梨大叫。
很快曹梨也拿自己的奶茶冰歲寧，兩人在裝滿樹蔭的人行道上追逐奔跑，燦爛的笑意足以趕走悶熱的暑氣，也叫人暫且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歲寧把手機還給時年的時候，時年還在她身上左右打量了一眼。「你的新手機呢？」
歲寧搖頭，「沒買。正好也可以專心學習，等之後再買也不遲。」
雖然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時年還是不太認可，在學校也就算了，但如果回家呢？
他忽然從口袋拿出自己的新手機，有些為難道：「但我已經買新手機了，這箇舊手機對我也沒什麼用，倒不如你留著。」
歲寧沒說話，時年直接把手機扔到她桌上，「你想用就用，不想用也先放你那兒，等我想要了再還我。」
歲寧盯著時年看了半天，確認他是認真的，才面無表情地將手機放進自己的包里。
她總是不能理解時年做任何事情的出發點，這次也一樣。
去辦公室交學費之前，歲寧莫名覺得有點心裡有些不舒坦，大伯母在家裡說的那些話還歷歷在目，雖然她知道如果真做出這樣的事，是很丟臉的。
但大伯母如果真的很生氣，說不定真的會在老師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畢竟大伯母不用真的面對老師，而如果她交不起學費，在學校一定會被同學笑話。
她在走廊上猶豫了好半天，才走進辦公室把錢給到老班。
「老師，這是我的學費。」歲寧把錢放在桌邊，等待老班清點數目。
老班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一疊錢，很快就在登記簿上寫下了歲寧的名字。歲寧準備走的時候，老班又突然叫住她。
「歲寧，這錢，你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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