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關於夏天的記憶
9.09
歲寧回到教室后臉色不太好，時年問她，她也只是淡淡搖頭，沒有要說的意思。
還是曹梨提醒時年別再問了，時年才作罷。
晚上歲寧又準備給大家講題，曹梨和時年對視一眼之後都開始推脫。
「要不今天就先不學了？」曹梨試探問道。
時年馬上開始附和，「我也覺得，你也要休息一天的嘛。」
歲寧沒鬆口，似乎對提升成績這一塊有比較深的堅持，感覺只要少講一天，考試的分數就會少一點。
陳光霽接收到曹梨的信號，去問歲寧：「要是你不是在不放心，要不今天我幫他們講題，我替你一天。」
歲寧這才有所動搖，本來她心情就不太好，陳光霽能幫忙講講也好，至少不會拖累進度。
半晌后她點了點頭，「那你幫他們看一下。我自己看會兒題。」
陳光霽拍拍胸脯，保證都交在他身上。
歲寧雖說是自己看題，但也根本無法集中精神，什麼都看不進去，沒一會兒她就開始發獃。
天一黑，教學樓前樹上的知了叫得更加兇猛，不停歇的蟬鳴，為原本不舒爽的心情增添了更多的煩悶。
歲寧覺得自己討厭夏天。
曾經她也是喜歡過的。
在孤兒院的時候，她經常和小夥伴們一起在鞦韆上數星星，在草叢裡找螞蚱，爬上樹去找到叫聲最大的知了，把螢火蟲裝在罐子里做燈。她童年最快樂最自由的時光都在那裡。
在被領養之前，那是她對夏天所有的記憶。
她是在一個夏天被爸媽領養，她在夏天擁有了父母。也是在一個夏天，永遠失去了父母。
暴雨滂沱的前夜，蟬鳴熱烈，歲寧一個人在家，伴隨著知了的聲音，在粘膩中想念著爸媽直到睡去。
她根本不知道爸媽會回來。爸媽走之前說過，會去很長一段時間，爸媽從沒有食言，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在她考試的同時，父母也永遠離開了她。
歲寧知道爸媽去世，是暴雨消逝后的第三天，大伯來家裡接她，把她帶去了葬禮現場。
在已經準備完好的葬禮現場，她看著爸媽的黑白照片，心涼得比空調溫度還徹底。
幾乎是所有人都等著她大哭一場，彷彿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葬禮。
她像所有人都希望的那樣，哭得撕心裂肺，也大概是唯一一個，因為兩條活生生的生命逝去而流淚的人。
那天的疼痛是埋在她心裡的針，時不時地冒出來，讓她血流如注。
「歲寧？歲寧？」
時年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流淚，她急忙拿出紙巾將臉上的淚滴擦拭乾凈，才轉頭看向喊她的時年。
時年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到她臉上，彷彿也是有意識地在迴避。他指了指歲寧面前的本子。
「墨水好像暈開了。」
歲寧用的是鋼筆，剛才發獃的時候，她的筆尖落在了書上，再加上滴落在上面的淚珠，這會兒書上已經黑了一大塊了。
她闔上鋼筆，用紙將紙上的水吸干，被染黑的部分沒辦法，只是還好沒有遮掉太多內容。
她正慶幸，時年突然問她：「你還好嗎？」
歲寧偏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正撞入他的眼眸。
她的眼睛外面一圈都還泛著紅，眼底也氤氳著水汽，明亮的眼色都遮不住眼底的哀傷。
她繃緊的下顎線又彷彿在說明她的倔強。她不想說。
時年瞭然點了點頭，不再看她。
他也不是故意要問，就是她這樣的情況確實有點太突然了，而且還能把書給暈了一大塊。
他是作為同桌有一定的擔憂，但絕對不是因為好奇八卦之類的。
不過既然歲寧不願意說，他也就不問就是了。
歲寧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課本上，眨了眨有些酸累的眼皮，不動聲色地將剛才心臟一剎那的凜然給掩了下去。
逐漸冷靜下來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知了都累了，下晚自習時都沒有聽到什麼蟬鳴聲。歲寧的心慢慢寧靜，躺在床上時還在想晚自習的事情。
天花板一片空白，她卻好像能透過牆體看到些什麼。
「歲寧？」
向予歌突然喊她，她在床上翻了個身，看向向予歌的方向，不知道她突然叫自己是要做什麼。
「嗯？」
向予歌的聲音還泛著花痴，「你哥哥好帥啊，他幾歲啊？」
曹梨原本都要睡下了，聽到向予歌這麼問起來又覺得生氣，都說了別問別問，憋了大半天在睡覺前問，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她剛要爬起來找向予歌理論，先和歲寧對上眼神，歲寧朝她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麼，讓她別在意。
她才重新翻身躺下。故意製造出很大聲響，陰陽怪氣道：「睡不睡啊？」
歲寧敷衍回復向予歌，「我也不知道。」
在向予歌追問之前，她也趕緊翻身躺下，小聲說著『要睡了』，讓向予歌不得不把想問的東西都重新憋回去。
尚修然還真是，靠著那張皮就能騙到不少人。
歲寧對尚修然這樣的吸引力感到不恥，在心中輕嗤之後也閉上眼睛睡覺。
再一次考試結束之後，第一個月就結束了，馬上迎來國慶，又是不短的假期。
「月假和國慶假一起放，但是一天都沒多，好虧啊。」
曹梨靠在椅子上哼唧，陳光霽偏頭看了她一眼。
「誰說不是呢？」
時年把曹梨伸到自己桌上的頭髮撥弄開，「國慶假還能正常放就先慶幸吧，有哪個就先搞哪個，還要啥自行車？」
他有點口音又有點好笑的觀點一說出來，歲寧就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很快歲寧就又專註自己桌上的作業了。
歲寧對放假沒意見，她甚至希望放得更短一點，這樣她就不用回到那個地方去。
憑藉敏銳的觀察力，時年發現歲寧並不是那麼想要回家。他眼珠轉了轉，突然倚在桌子上伸手去拉陳光霽的肩膀。
「那麼長的假期，不如我們一起出去玩？」
陳光霽倒是沒意見，他歪頭看向一旁的曹梨，「咱們都高三了，跟家裡說要出去玩，會不會不太合適？」
「就是。」曹梨生無可戀伸著懶腰，校服領口往一旁栽倒。「我要是和我爸媽說要出去玩，我爸媽應該會狠狠罵我一頓。」
「我們不是學習小組嗎？我們是出去學習的。」
章節評論(9)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