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讓你停下
10.49
尚修然沒想到歲寧會突然像不要命一般來搶奪方向盤，車子在公路上一陣歪七扭八的前行，在尚修然踩下剎車之後輕微撞到公路的防護欄，停了下來。
「你做什麼！」
尚修然氣急，聲音都有些變調。歲寧突然發瘋，差點讓他丟了命，如果這車剛才衝過了防護欄，掉下去撞到山體，今天他們兩個人誰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歲寧眼眶猩紅，有種瘋狂之後餘韻，她跌坐回副駕駛，見沒能讓尚修然付出代價，轉身就要打開車門下車。
尚修然眼疾手快將車門鎖住，才阻止了歲寧下車找死的做法。
「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現在下車有多危險？」
歲寧冷笑，心如死灰，還能有多危險，在尚修然的車上也同樣危險，不是嗎？
尚修然沒敢在路上停太久,怕會因此發生什麼新的意外，只能先離開公路。車子剛拐下公路，眼看家就在不遠處，尚修然再次停了車。
歲寧幾次嘗試著拉開車門都無濟於事，她逃不掉。
「寧寧，我一直覺得你是聽話的好孩子，今天這樣你讓我很失望。」
不知道尚修然在玩什麼把戲，歲寧也沒想過這樣的話會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不過也不算太意外，畢竟像尚修然這樣的人，就是什麼話都能說，什麼事都能做。
歲寧默不作聲，臉一直朝向外面，和尚修然獨處在這樣的空間里，讓她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你最近有點不聽話，是因為上次那個同學嗎？」
尚修然語氣淡然，根本不是試探，他望向歲寧，歲寧也看向他。誠然向予歌說過尚修然長得好看，但歲寧望著這樣一張臉只覺得反胃。
「你到底還要玩這樣的把戲多久？」用同學來威脅她，這樣的把戲他到底還要玩幾次。
尚修然袒露擔憂，聽起來也是情真意切，「寧寧，我是擔心你。」
「如果你自己也相信的話，我不做糾正，但現在我要回家了，你到底走不走？」
歲寧在車廂里待得越來越焦慮，恨不得能馬上逃脫，引擎保持發動的聲音，也像是放大她的情緒的一種魔咒。她開始在車裡找任何的看起來堅固的東西，不管不顧地砸向玻璃。
車窗當然沒有那麼容易砸開，即便歲寧是砸得車窗最薄弱的地方，車窗也還是毫髮無傷。
一次不行，那就兩次，歲寧一遍一遍地砸向車窗，像是機械性重複，為了離開這個鬼地方，她自發變成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
「寧寧……」尚修然在她身後喊她，歲寧恍若未聞。「歲寧。」
「我讓你停下。」他突然伸手去拉歲寧的胳膊。
歲寧還穿著校服，短袖只到上臂的一半，他接觸到的地方沒有衣物，歲寧的反應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別碰我！」歲寧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間，就將手裡的水晶球砸了出去，比起車窗，尚修然的頭顯然是不夠堅固的。
水晶球的底座正正砸在尚修然的額頭，鮮血頓時爭先恐後地流了出來。
歲寧並沒有被這樣的一幕嚇到，她仍然沉浸在尚修然觸碰自己的恐懼中，她眼中的驚恐像是穿透了尚修然，嘴裡一遍一遍重複著『別碰我』『別過來』。
尚修然用紙巾擦了擦額頭落到眼睛上的血，將滾到車座底下的水晶球撿了起來，水晶球底座上沾著血跡，剛才被用來砸車窗的地方，也有點損壞，看起來特別像一起事故的兇器。
他擦掉水晶球上的血跡，將它放到車子前方。不顧自己還在流血的傷口，突然感嘆道：「這個水晶球還是你送我的，」
歲寧突然捂住耳朵大喊：「我不要聽！我要回家！開車！開車！」
她很少會有這麼歇斯底里，情緒失控的時候。但每每面對尚修然，她的恐懼就會讓她失去理智。
尚修然淺淺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重新發動了車子。
車子剛在主樓前停住，還沒停穩，歲寧就拉開車門跳了下去，她動作慌張又迅速，從後座拽下自己的書包，急急忙忙跑進了主樓。
尚修然的視線從歲寧奔跑的背影移動到水晶球上。
水晶球里的雪仍然在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笑容燦爛。
歲寧跑回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間的鎖層層鎖上，確定從外面無法打開之後，才像完全脫力一般在地上坐了下來，書包就躺在她腳邊的地面上，歪七扭八，但她已經沒有餘力去把它撿起來扶正了。
在公路上的時候，她甚至想過去死，這樣才能徹底擺脫尚修然對她的折磨。為什麼偏偏是她？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不幸全部要堆砌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車上那個水晶球，她也知道裡面的小女孩笑得有多開心。當初她送尚修然那個水晶球的時候，她也確實開心快樂過，如果她早知道尚修然是這樣的人，她當初就該用水晶球去砸破他的頭。
歲寧去洗了個澡，才逐漸把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
浴缸里放滿了水，她突發奇想，往下一沉，水很快就沒過她的頭頂。
所有的感官只存在於水下，歲寧感覺到肺部壓力越來越大，她的胸腔像被扼住，裹挾著她的水，也像是四處無門並逐步收攏的牆體。
她的思維一點一點剝離，在通往往生的道路上，她才終於笑了起來。
「歲寧。」
一道聲音忽然出現在她腦中，隨之媽媽的臉也在她眼前浮現。媽媽望著她的笑，慈愛而溫暖。
「歲寧，歲寧，歲歲常安寧。」
這是媽媽為她的名字做出的解釋，她倏地睜開眼，從水底攀爬上來。
歲寧趴在浴缸邊，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爸媽去孤兒院接她那天，媽媽抱著她，在知道她的名字之後，還為她解釋名字的含義。她被接回尚家之後，爸媽也沒有為她改過名字，他們說這是個好名字，這代表著她將會一生順遂，無憂安寧。
歲寧小聲啜泣，淚水和臉上的水珠融合，除了通紅的雙眼和鼻尖，哀傷都無所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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