輓歌(三)
2.78
9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蘭都王,裴恆。
與裴予整日將笑掛在嘴邊不同,裴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臣弟拜見陛下,皇嫂。」
「這位是?」
裴予順著裴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這是昭貴妃。」
「昭貴妃安。」裴恆對著我也是恭順鞠了一禮,我微微回以一笑。
裴予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點了點頭,安慰了儀柔后便同裴恆策馬奔去。
「這男人們都走了,妹妹不妨和姐姐聊聊?」
儀柔過來拉住我的手,要我坐下喝茶。
我心裡不習慣她的做作好人模樣,實則一副蛇蠍心腸,便隨便找了個借口,自己去逛逛這圍獵場附近的景色。
我感受著微風拂面的輕柔,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自由。
突然我聽到周圍有一聲馬的嘶鳴聲,是裴予剛剛騎馬的方向。
我本想著早早離開不惹事,但轉念一下,要是裴予出了事,這後宮不就儀柔的天下了。
我小心翼翼穿過一片茂密樹叢,入目的人不是裴予,而是裴恆。
他的馬在一旁,但裴恆渾身是血,傷口顯然不是圍獵時造成的,而是遭到了刺殺。
我看了看四周,似乎沒人追上來,便打算回去喊人來救他。
但裴恆突然睜開眼,用力拉著我,嘴裡說著不要。
裴予是和裴恆一同去圍獵的,眼下裴恆受了傷,裴予卻不在,這其中厲害,可想而知。
正當我猶豫之時,周圍冒出來幾個黑衣人。
我心一橫:「本宮是陛下人,你們敢動一下試試。」
而後趁著那幫刺客猶豫,托著裴恆上了馬,一勒繩子策馬而去。
但…我的馬技著實低劣,這一不小心沒勒住繩子,就跌倒了山崖下邊。
裴恆自己受傷嚴重,但墜崖時仍然護住我,擦破了點皮。
他失血有點多,我便簡單的撕碎了些布料替他包紮了下。
「蘭都王,你就不懷疑你為什麼會受傷?」
我邊替他包紮,邊煽風點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況且,這件事有疑點。」
裴恆倒是很信任裴予,還為他辯解了幾句,我在心裡譏笑的搖頭。
直到接近傍晚才聽得到人來救援。
10
裴恆被帶回營帳醫治,而我被裴予叫了過去,儀柔也在。
「呀,妹妹受傷了,姐姐讓你別亂跑,你偏不信,還與蘭都王…孤男寡女……」
「夠了。」
儀柔本想再說,卻被裴予不悅的聲音打斷。
裴予第一次發火,他拿起來一個帶著滾燙茶水的杯子便砸向我。
茶杯的碎片划傷了我跪著的雙腿,血肉模糊。
但我彷彿感覺不到疼。
裴予走到我的面前,看著我只是受了皮外傷,好像鬆了口氣。
但在看到我衣衫有撕碎的痕迹,裴予額間有青筋凸起。
我心中諷笑,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的人,現在又來假惺惺的做什麼,果真他和儀柔絕配。
我剛想起身離開,卻感覺頭暈目眩,胸口發悶,不由得癱軟坐在了地上。
裴予也不伸手扶我,只是冷哼一聲,說我礙事麻煩,不知檢點避諱。
「裴...」
我想開口反駁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腿下有陣陣疼痛的感覺。
「天哪,妹妹是被蛇咬了嗎?」
儀柔故作捂嘴焦急,但卻故意推了我一下。
裴予見我聲音虛弱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了,鳳眸瞥到了我腳上的兩個牙印,立刻橫抱起我,大叫著宣御醫。
儀柔則是咬緊牙關,眼中儘是不甘。
經此一事,裴恆中間有過來向我致謝,還送了些薄禮。
裴予下令,宮中再不許提此事。
11
我自己倒是著手在查裴恆被刺殺一事,並不是多事,而是我懷疑是自己的好姐姐做的。
本是懷疑不到儀柔的身上,但細細想來,她故意讓我自己離開,剛巧遇到的就是裴恆,在營中又次次側面說我不檢點。
「玲瓏,去叫萬常在過來。」
萬妍的父親是大理寺丞,有他幫忙應該可以快速找到證據。
畢竟她的女兒,還有他們家族,都欠我一個人情。
萬妍過來后,很快答應了我,會幫我查清楚。
將昭儀柔的所作所為一一證實。
但萬妍卻告訴我,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本以為是對這個事件的結果,不成想……
「此事證據有誤,不能治皇后的罪。」
裴予看到大理寺丞呈上來的種種罪證,皆不承認。
這也算在我意料之中,一個證據而已,她想認便認,儀柔不認,裴予更好包庇她。
昭儀柔倒是在暗地裡反告了我一個,說我與裴恆有私情。
裴予大怒,但並未對我懲罰,只是不允許我再插手此事。
證據擺在他面前,他信她。
卻因為她的一句話,懷疑我。
我本以為我只能在裴予的後宮虛偽與蛇,但就連這樣的日子也不讓我好過。
12
霽國十八年秋,皇后儀柔突發惡疾,需要輞川國仙芝作為藥引。
裴予心急如焚,傳書信至輞川。
輞川回信,以求取霽國貴妃做交換條件。
裴予思量片刻,不出半月,貴妃封為公主,和親輞川國。
我坐在轎子里,如同一個物件被送來送去,一身紅衣似火,回想起裴予送別時說的話。
「輓歌,這只是情急之策,得到仙芝,孤會來接你回來。」
就憑藉裴予的一句話,憑著儀柔裝病,我就要二嫁。
我心中如同一團火在燃燒,好像不燃燒殆盡便不會死。
我掙扎過,努力過,沒有一天不想為了自己,為了母親好好活下去。
但結果總令我唏噓。
「你就是儀柔口中所說的,妹妹?」
輞川國君蕭平此刻正細細的打量我。
「請陛下把仙芝允我。」
我突然抬頭,笑的宛若地獄之花。
蕭平饒有興緻的勾起我的下頜,說儀柔給了一個讓他心動的籌碼。
「看到你如此可人,孤倒是捨不得了。」
我有些慌了,不知道儀柔與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來人,將公主帶去密室,好好體驗。」
我被人敲暈,扔進了暗無天日的密室。
這裡有難聞的血腥味,也有作嘔的死人腐爛的氣息。
我只能憑藉著觸覺摸索。
這是一個人的斷臂,這是手指,這是…人彘?
一個小罐子發出嗚咽的聲音,借著窗口的光亮,那是一個人的頭在不停蠕動。
我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被嚇了一跳,只覺得渾身癱軟,捂著嘴直直後退。
我想逃,逃離這個鬼地方。
「唔…額……嗚嗚。」
那個罐子里的『人』看見我又是一陣動靜。
「殺…嗚嗚…..了我......」
我懂人彘的意思,她這樣活著也是痛苦。
定是這輞川國君殺人誅心,玩膩之後便將人折磨致死。
在良久的沉默,伴隨著人彘嗚咽的聲音中,我下定了決心。
我緩緩靠近人彘,閉眸伸手,摸索著捂上了這個看似是她的嘴的部位。
人彘先是掙扎了一會,不過我動手很利索,她很快便沒了動靜。
我驚魂未定,大呼著氣,癱軟在地上,手上身上都是血。
我突然想大哭一場,我不在宮裡,不知道母親怎麼樣了。
儀柔和裴予會放過她嗎?
我真的很擔心母親,她現在是我生命的唯一期望了。
裴予,昭儀柔,你們最好祈禱別讓我活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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