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夢（一）
5.56
「她忘了所有人，包括孤…」
我看著滿地都是他的血，卻被人禁錮著，用力掰開嘴，被人強行灌藥。
他殺了他。
我親眼目睹。
「彎彎乖，喝了葯就好了。」
1
男人吩咐人掰開我的嘴，將手中的湯藥灌入我的咽喉，目光冷然，語氣卻是溫柔異常。
「彎彎乖，喝了葯就好了。」
他的屍體被人拖走了，五馬分屍。
我掙脫開來，抽出腰間的佩劍，狠狠貫穿了他的心口。
我渾渾噩噩的躺了許久，好像又想起一些凌亂又破碎的往事。
陽春三月，海棠花落，還有…清吾。
清吾與我的相識倒也不算青梅竹馬。
我是昭太傅的獨女，卻喜愛舞刀弄槍，心中懷有抱負。
爹爹見我性格頑劣，便請了這京城中學問最好，脾氣最好的人來教我讀書。
聽說清吾是萬朝人。
不知為何，我對萬朝這個地名有些悸動。
初見清吾之時，他捧著一把鳳尾琴，器宇軒昂間又不失君子如玉之風。
但我始終記不起他的樣子。
我很喜歡清吾身上的氣息，便日日跟在他後頭。
原本不愛讀的詩書，也全都耐著性子去學。
有一次實在是背的累了，便趴在石椅上賴著不動。
清吾坐在一棵桃樹下，撫琴給我聽。
微風飄過，他衣衫浮動，捲起陣陣落花。
我過去摘了一顆桃，目光怔怔的看著他，只覺得他好似神君下凡。
後來在百花宴上，禮部尚書家小姐獲得魁首。
那小姐身材桃么有致，我看了看自己，平的一塌糊塗。
清吾看著她含笑，帶著欣賞的意味。
我微愣，那時候才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
之後我將自己關在房內，有些賭氣，不吃也不喝。
後來還是清吾給我做了一大堆好吃的來哄我。
2
「娘娘？」
桃么是裴桀調過來照顧我的宮女，此刻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我至死都是他的妻。
而不是這冷冷後宮的一個活著的死人。
「葯放下，你出去。」
這個葯很苦，但我不是怕苦。
而是我覺得喝了這個葯，我倒更加記不清東西了。
桃么左右為難，躊躇不安。
「彎彎，乖。」
我見到裴桀的第一反應，永遠只有害怕。
他死時的表情，我到現在都無法忘卻。
但我還是不能暴露自己，我還有爹爹和娘親。
我怕暴君一怒之下，殃及無辜。
「葯太苦了…」
裴桀溫柔的撫了撫我的臉，我不禁哆嗦的一下。
他語氣也極為輕柔，就好像我是如此的弱不禁風。
「喏，有了蜜餞彎彎就不怕苦啦。」
我看著蜜餞，突然想起以前生病喝葯的時候，清吾也會拿一顆蜜餞，哄著我喝葯。
只不過，清吾的臉變成了裴桀的臉，我倒傻傻分不清了。
裴桀看著我乖乖喝葯，鬆了口氣，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把我拽到他懷裡。
我輕微掙扎了會，盯著裴桀的胸口，腦中一陣刺痛，越發覺得頭暈，而後便失去了知覺。
恍恍惚惚間，我記得自己和裴桀相識於一場圍獵。
那日我瞞著所有人，去參加了民間的圍獵大會。
果不其然，我箭術高超，奪得了甲等。
但還有一人，與我共登榜首，這個人是我噩夢的開始。
我依舊能記得清裴桀當時看我的眼神，像是找到了獵物一般的興奮。
但我為何，為何心在不停的跳動。
明明，我應該最是抗拒的啊。
裴桀登基多年，不知為何一夜之間遣散了後宮，卻指明了要我入宮。
但我與清吾早已經定了親，但為了防止被抄家，我選擇了入宮做侍衛。
裴桀用陰冷的口吻，封我為——御林軍總領。
黃沙漫天的戰場，我與他共同廝殺抗敵。
突然，裴桀的胸膛被刺穿，鮮血淋漓。
這抹紅在我眼裡極為刺眼。
裴桀卻用同樣的方法，一劍穿胸，殺了清吾，他的血濺了我一臉。
在我和清吾的大婚之夜。
但又好像不是那樣。
3
我去御花園時看到了一位女子，那女子正盪著鞦韆，吃著糖葫蘆，笑的正歡。
在記憶里，清吾也會給我買糖人吃，陪我盪鞦韆。
「你是誰？」
我淡笑，原是我病了許久，宮裡人都不大認識我了。
但我並不回她的話，只是發現她的眉眼和我八九分相似。
「大膽！見到昭貴嬪還不行禮？」
昭貴嬪？
「哎呀，退下退下。」
「我小名彎彎，姐姐也是剛入宮的嗎？」
彎彎，不是我的小名嗎？
我蹙眉，回到殿內我問桃么，那位昭貴嬪是什麼來頭。
但桃么卻大驚失色，但眸光卻有些閃躲：「娘娘，您忘了宮裡頭就您一人呀，根本沒有什麼昭貴嬪啊。」
我愣住，原是我出現了幻覺嗎？
4
夏夜伴著蟬聲，裴桀每日都會來陪我用膳。
也不忘讓我喝葯。
我喝葯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記憶也就越發模糊。
「陛下。」
「彎彎，我們之間沒有那麼生疏。」
「叫我阿桀。」
「陛下，我不想喝葯了，我沒有病。」
「彎彎，喝葯了你才會好，我們才會好。」
我一直在強調我沒病，我不要喝葯，但裴桀依舊是每日讓我喝葯，並且加足了分量。
5
「娘娘不好了！」
桃么叫醒我，慌慌張張的還未緩過氣來。
我身子睏乏，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陛下，陛下他駕崩了！」
裴桀死了？怎麼會呢，明明昨日他還陪我用膳過。
秋風蕭瑟，楓葉落的紅了一片。
我去了冥堂，看到了裴桀靜靜的躺在棺槨里。
面色如常，倒也不像是死了的人。
殺了清吾的人，就這麼…死了？
我的腦海里與他們之間的事情，已經記不清了。
現在的我，只記得裴桀和清吾兩個人的名字。
宮人將棺槨緩緩合上，陛下無子嗣，但詔書上卻立我為王。
「臣等參見陛下。」
我看著朝堂之下朝我膜拜的眾大臣，一時間有片刻的失神。
夜深人靜，我突發奇想的走到練武場里。
我挑了一把合適的武器，雖然我箭術了得，但最擅長的還是用劍。
但若真的要論，還是那個人更勝一籌。
「彎彎，這麼晚了你怎麼能在這裡吹風。」
我正舞劍，卻被一人攬入懷裡，他貼心的為我披上外袍。
「你沒有死？」
我轉頭魂差點都嚇飛了，裴桀此刻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
「死？彎彎你定是沒休息好。」
裴桀打橫抱起我，一路上他溫和的安慰我，並將我輕放在榻上。
我渾身顫抖，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的幻覺。
沒有昭貴嬪，裴桀也沒有死。
我就這麼想讓裴桀死嗎？
「陛下，我喝的究竟是什麼葯。」
我用肯定的口吻，盯著裴桀。
裴桀抿唇，眸光溫柔：「彎彎你信我，我永遠不會害你。」
「但是你殺了…」
我努力想說出那人的名字，但剛想呼之欲出的話，卻怎麼都記不起來。
「好好睡一覺，彎彎。」
裴桀見我答不上來那人的名字，眼含笑意，在我額頭一吻，我彷彿覺得此刻的所有皆是夢境。
作者有話說:
《朽夢》篇章開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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