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夢（五）
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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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錦盒裡的兩段纏繞在一起的青絲燒了，這是我失憶時與裴桀的荒唐事，不作數的。
也將繡的不是那麼精緻的小孩衣服統統扔進了炭火里。
不過轉瞬的功夫，一切皆化為了灰燼。
連同我的所有不該有的念想一起。
我本就失去過一個孩子，現如今…罷了，到底是我沒福氣吧。
那柄劍，是我及笄禮時，清吾送我的，他欣賞我的英姿颯爽，說著讓我像女將軍一樣所向披靡，可我卻一錯再錯，幻想著不切實際的愛。
終究害人也害己。
從公主到皇后，從皇後到庶人，再從庶人變成昭貴嬪，再到現在皇后。
我好累，我想回萬朝，但那裡卻沒了等我的人。
我想死，卻活在痛苦裡。
我想殺了裴桀，但又傷不到他。
我究竟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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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人去將裴桀喊過來，說我想通了。
他以為我真的想開了，朝還沒下便匆匆跑到我的寢宮來，一上來就摟住我。
「阿桀，我想盪鞦韆了。」
「好，我陪你。」
我強作笑意，讓裴桀在梵山最高峰做了一個鞦韆，我說我是翱翔的雄鷹，不是困於深宮的鳥，我想要自由自在的快活一回。
裴桀見我好不容易露出笑意，立刻吩咐人照做了，但還是顧及我會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但我的表現一直很乖，讓裴桀察覺不到半分。
裴桀買了我最喜歡的糖人，我嘗了一口，這次是甜的，但我已經不喜歡吃糖人了。
為了我的安全，裴桀在四處都安插了暗衛，自己扶著我，小心翼翼又寵溺的晃著鞦韆陪著我。
眼下是春末，海棠花落了滿地，這一年的日子分明才算剛剛起了個頭，我的路卻總覺得到了盡頭了。
「晚晚，我們重新開始。」
裴桀從身後摟住我，下頜抵在我的肩上。
也許此時此刻他與我之間，確實再也沒有國家之間的鴻溝。
但心裡的鴻溝，卻是永遠再也跨不過去了。
「裴桀。」
明明是快要入夏的時候了，這微風拂面，我卻感到有些冷了。
裴桀又用力抱著我，想用體溫捂熱我，溫暖我。
「你放過萬朝吧，讓我的父王在西疆安穩度日好嗎？」
「好。」
「我是誰？」
「你是我唯一的皇后，你是晚晚。」
我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不知是不是裴桀擁的太緊了。
「不，我是萬朝九公主。」
「晚晚，其實…」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山峰傳來的風聲漸漸掩蓋了裴桀的聲音，我聽不清他說什麼，但也不想知道了。
一片黑暗之中，我感受到裴桀的焦急和大吼，他好像抱起了我在狂奔。
我忽然想起那日驚羽與我說，這藥丸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可以服下，但服下若是心結能打開，便能活下去。
若是解不開，便會重蹈覆轍，會死。
我扯了扯嘴角，笑的歡喜，終於解脫了。
「我是萬朝九公主。」
我的這蹉跎一生，就是一場笑話。
破鏡本就不能重圓。
前塵往事不可追，一層相思一層灰。
番外裴桀
我抱著她，一路狂奔到了宮裡，大喊著叫御醫。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自欺欺人。
御醫到了，只看了一眼她蒼白的，毫無生機的臉色，便搖頭跪下讓我節哀。
她的身體早就冷卻了，我怎麼捂也捂不熱。
我感覺喉間哽咽，一句話也不想說，遣退了所有人。
「晚晚，其實…我想退位散朝，往後的日子，與你做一對閑散的尋常夫妻，恩愛兩不疑。」
但是晚晚聽不見了。
即便她聽見了，我想，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離我而去。
這整個大殿內，我抱著她，一直到黎明。
而後，又是下一個黎明。
我覺得她只不過是想讓我傷心難過一番，而後會立刻睜開眼沖我笑。
哪怕，她親手殺了我也好。
只要她能睜開眼。
我把自己封鎖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懷裡的少女身體漸漸變得僵硬。
我這才不得不承認，她真的不在了。
舉國同喪，齊國皇后薨，享年二十三歲。
我讓太傅暫理國事，自己去遊山玩水。
又是一年一度的圍獵大會，只不過再也不會出現像她那般的奇女子了。
那次圍獵，她無意間闖入我的視線。
一身紅衣似火，鮮衣怒馬，我竟會有片刻悸動。
只不過，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了，我又何樂而不為？
萬朝的女子皆是如此直爽，大婚之日，她便對我表明了心意。
我承認她很美，美的讓我一見傾心，想要有種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衝動。
而這股衝動，也脫之於口了。
她笑的很歡喜，以為自己嫁給了如意郎君。
她似乎不明白，嫁給帝王意味著什麼。
而我也不想做一個有了軟肋的帝王，所以為了權衡利弊之下，成婚不出三月，我納了許多嬪妃。
晚晚有些坐不住了，經常跑到太和殿質問我，為何要輕許諾言。
我並沒有回答她，只是與她說，因為她的無知吵鬧，她的鳳儀殿，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去。
但只有我知道，這些嬪妃為何能夠入選。
佳人在側，人生暢意，這些嬪妃都比晚晚懂事乖巧。
晚晚像出塵不染的白蓮，只不過渾身帶刺，常常惹得我心煩意亂。
這些嬪妃就像雛菊，雖不艷麗多姿，但卻能讓我有片刻的舒心。
我漸漸的將晚晚拋之腦後，她的鳳儀殿也漸漸成了冷宮。
麗妃乃是當朝宰相嫡女，她有喜了，我好像也沒那麼開心。
這帝王的權衡之術，被我玩的明明白白，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我打開五年未踏足的鳳儀殿的大門，走至她身邊，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我知道不是晚晚做的，但她是和親公主，入主中宮之位多年，已經是對她的隆恩。
現如今，她只要受一點委屈便好。
我將她打入冷宮，也只是對麗妃，對宰相的交代。
但她居然想逃離我，好在她的好婢女識趣，主動告訴我她逃去了哪裡。
我發現了她，將她帶了回來。
她卻一直罵我，然後又苦苦哀求我，讓我放她回家。
「家？這裡便是晚晚的家，晚晚還想回哪個家？」
她果然不再做聲，只是我知道，她開始恨我了。
但我也有法子，灌藥。
忘記了，便可以重頭再來。
晚晚現在是昭太傅的養女，天真爛漫，乖巧可人。
我喜歡這樣的晚晚。
讓她適應了些時日，便打算將她納入宮中，封為貴嬪。
出乎意料，她拒絕了，請求入宮當侍衛。
我派人去打探，發現她心有所屬，還想著與那個男人私定終身。
於是我將計就計，一直等著最佳的時機。
新婚之夜，我一劍殺了那個男人。
他有什麼好？無權無勢。
晚晚好生糊塗。
但她卻想著用劍殺我，我徹底怒了，派人將那男人的屍體拖出去五馬分屍，讓人按住她，一口又一口的給她灌藥。
不出一會，晚晚又是那個乖巧可人的晚晚了。
只不過，她現在是昭貴嬪，是彎彎。
這次，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所以，我遣散了後宮。
之後的日子，我一直陪著她，彷彿之前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了。
從前許諾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現在已經踐行了。
但最後我得到的，只是她冰冷的屍體。
我是愛她的，只是明白的有些晚。
原來愛一個人，不需要猶豫。
齊國三十七年，皇后薨。
只不過皇后沒有葬入皇陵，而是被運回了萬朝國。
世間傳言，皆是帝后不和。
齊國四十一年，帝鬱鬱寡歡，遂駕崩離世，享年二十七歲。
作者有話說:
《朽夢》篇章快要接近尾聲啦~希望寶子們多多支持，珏君會寫出更好看的文章噠ღ(´･ᴗ･`)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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