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夢（六）
10.19
番外桃夭
我是街頭市井最不堪的乞丐，身上臟兮破爛，讓人見了就能立刻作嘔出來。
但後來，我成了萬朝九公主的婢女，她救我於水火，待我如親姐妹，為我取名『桃夭。』
九公主自幼便得了父王和哥哥們的萬千寵愛。
萬朝雖小，但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
我身為公主的貼身婢女，我感到很知足。
只不過是遇見了他。
九公主的哥哥，斯離。
殿下他如同一潭幽泉，引著我不斷想要止渴，想要試探。
「這是寧芳齋新出的糕點，上次的約定本殿食言了，桃夭你幫本殿送過去，說些好話。」
男人低沉又溫柔的語氣在我耳邊迴響。
我低眉順眼，只覺得面紅耳赤，故作鎮定的接過手裡的錦盒，心裡卻是慌亂無章的。
我知道，即便不去抬頭看他，我也是知道他此時是何種神情。
一定是眉眼含笑，溫潤如玉。
他很溫柔，幾乎對每個人都是如此。
再見之時，公主讓我去取件披風，半路上卻遇見三公主的大宮女。
三公主與公主的關係並不如幾位殿下和睦。
所以這宮女自然不會放過我。
她故意伸腳絆倒我，而後用惡狠狠的語氣說我只不過是個街頭市井的賤民，說我痴心妄想，連給殿下提鞋都不配。
一種恐懼感尤然心生，讓我覺得更加的玷污了殿下，自己還是如此的不堪。
但一雙手溫柔的扶起我，語氣略重的訓斥了那宮女。
我抬頭望去，這一眼我便認定了。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也不是溫文儒雅的公子。
他是我的救贖，他是神明，是我不堪人生中少有的一抹光。
但我知道自己卑賤的身份，即便公主待我如親人。
我終究還是婢女。
卑劣的出身決定了我不能實現我的妄念。
但也請允許我，將這份對他的情誼，生埋心底。
「桃夭，你有沒有想過出宮嫁人？」
公主一邊拿著錦扇，一邊打趣著我。
我第一眼想的便是殿下那張俊美無雙的面容，心裡一亂便立刻胡亂搖頭。
公主也不戳破我，只是說了些題外話，言語之外皆是勸我斷了那般的心思。
我想不明白為何。
就因為我是卑賤的女婢嗎？
但是公主你知道嗎…
我心底的那個秘密，好像真的有些瞞不住了。
等公主有了心上人，便知曉了。
好巧不巧，那年公主去京都，正逢一年一度的圍獵大會。
那齊國皇帝英姿颯爽的身影，刻在了公主的心裡。
公主有心上人了，和我一樣，都逃不開情這一字。
王上本是不肯，但也拗不過公主的性子，所幸遣了我隨著公主一同入京都。
我不想去京都。
我想…陪著殿下。
但公主卻在某一天與我說，殿下要成婚了。
是個溫柔嫻淑的女子，殿下的青梅竹馬，心悅之人。
可我不信，殿下怎麼會有喜歡的人呢？
我開始有些討厭公主這般直性子了，我討厭她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將我帶到了京都。
不然，殿下一定會喜歡我的。
我一定可以成為殿下的人。
但好在，公主也沒有得償所願。
那皇帝娶了她之後，只是將公主晾在一旁，從未召幸。
我見著公主一日比一日的憔悴。
終於有一天，皇帝突然闖進了殿內，狠狠的扇了公主一巴掌。
我情不自禁的過去護住公主，卻只看得見她面上的倔強與悲傷。
一道聖旨，公主被廢，貶去了冷宮。
又恰逢是冬日，公主的纖纖玉手被凍得通紅，也生了瘡。
但她彷彿失了魂，整日都在說著想萬朝，想哥哥，想回家。
那個桀驁不羈的九公主好像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宮中失寵的庶人。
不知為何，見公主如此，我居然有一絲歡喜。
她也能夠體會到如此愛而不得的心情了嗎？
她是不是可以能夠理解我了。
所以，我對她說了實情，我說：「公主，我們逃吧，逃到萬朝，我想嫁給殿下。」
公主的眸子先是閃了閃，彷彿有了些希翼，但聽到我後面的話時，卻沒有我想象中那樣的歡喜。
公主的眉頭蹙著，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跟我講解：「桃夭，哥哥和嫂子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會再接受第二個人介入。」
我愣了半晌，低下頭立馬認錯。
公主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但她不會看到我眼底的一抹精光。
我恨她。
即便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
但若不是她，我不會離開萬朝，去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一個沒有殿下的地方。
我告訴公主逃跑的計劃，與她說了這宮外的地勢，她非常信任我。
殊不知，我的嘴角勾起的笑，令我自己都覺得陰狠。
我騙了公主，她還是被抓了回來。
皇帝強行給公主灌了葯，公主失憶了。
也好，忘記了更好。
我還是她最信任的那個婢女。
失憶可憐的公主被養在了昭太傅府內。
只有我知道她是誰。
但我不會告訴她的。
我可不願看到公主想起往事，傷心難過呢。
更不願她想起來，是我騙的她。
呵。
但公主好像也是挺水性楊花的女子，居然愛上了另一個萬朝人。
他叫清吾。
清吾身上有殿下的影子，溫潤如玉的陌上公子。
也難怪公主會喜歡。
但我怎麼可以允許公主幸福呢？
不允許。
皇帝知道后宣了昭太傅入宮，並且向公主扔了兩道聖旨。
公主笑意久違的臉上，再一次的崩潰瓦解了。
呀，我覺得挺好的。
公主入宮了，當侍衛。
我知道這是她的權宜之策，但她真的好蠢。
皇帝是天子，天子看上的女人，她怎麼能逃得掉呢？
所以啊，公主的小聰明被識破了。
皇帝殺了清吾，公主這次被灌的葯，是以往的三倍。
公主這下應該真的想不起來了吧。
後來的公主很得皇帝寵愛，不久就懷了孕。
但孩子卻沒保住。
是我做的。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看不得公主所有的好。
她明明，已經很慘了。
呵，反正也回不了頭了。
皇帝為了彌補公主，封了公主為皇后，還遣散了後宮。
這是何等的殊榮？
公主真是命好，我都如此努力了，她還能過得這般如意。
不過她好像比從前更信任我了，腦子也越發糊塗了。
有一天她居然問我，昭貴嬪是誰。
我的好公主啊，昭貴嬪不就是你自己嗎？
當然，我不會告訴她。
我漸漸覺得有些累了，在冷宮裡我又看到了殿下。
只不過，那般溫柔的殿下不見了。
他望著我的眼神異常的淡漠和清冷。
但我不敢去認，是因為對公主的愧疚嗎？
不是吧，可能…
只是因為，這樣的我本來就配不上殿下那樣好的人。
聽說殿下的皇子妃有身孕了，這更加勾起了我的嫉妒心。
皇帝和公主一同去出征，我想阻止，卻也沒有這個能力。
只覺得，這始料未及的事情，早已經脫離了我的掌心。
殿下死了，被公主一劍穿心。
她怎麼能？她怎麼敢！？
公主親口告訴的我。
她好像想起了一切。
都怪那個多管閑事的國師。
我的殿下，我的救贖。
全沒了。
一切都是我的錯。
但也不完全是。
我將白綾系在懸樑上，面無表情的瞪了腳下的木椅。
「殿下，若是有來生，我還是會再這般無可救藥的愛上你。」
「公主，對不起。」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朽夢》篇章正式完結，下一篇明天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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