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妻
5.33
門外人的影子投在紙糊的房門上,紀雲笙看著那黑影,一時之間躊躇不定。
她不知是該上前開門,還是從側窗處逃跑。
側面的窗子就在紀雲笙右手邊,若是此刻逃跑興許還能留得一線生機,只是這麼做的話,那被蛇妖欺騙的公子哥可就太慘了。
蛇妖長相與旁人不同,可以說是奇怪且醜陋,身材也沒有京中小姐那般環肥燕瘦或是婀娜多姿。
但那位公子不同,一身儒雅氣息縈繞,讓人見了便覺得是個飽讀詩書要上京趕考的書生,全然不似那蛇妖說得大字不識幾個。
紀雲笙思索再三,手不自覺地摸向了懷中的《聊齋手稿》。
「姑娘,公子?二位還在睡嗎?」門前又傳來那男子的聲音。
聽到門前人的呼叫,紀雲笙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不過在下決心之前,她還得問問青詡。
紀雲笙轉頭看向青詡,剛準備開口便被他一句話堵住,讓她生生將要說出的話咽了下去。
「我聽你的。」
說這話時,青詡臉上沒有其他表情,可紀雲笙卻從他臉上看到了安心。
紀雲笙點頭,隨後走上前去開門,方一開門便見屋子的男主人以笑臉相迎。
「原來二位早就已經起來了,我還當你們在睡呢,既然都起來了,不妨嘗嘗我娘子做得手藝。」
當他說及他娘子時,臉上流露著的是滿滿的幸福以及自豪感。
紀雲笙笑著回答,腳上卻不著急動彈,「多謝你們的款待,夫人的手藝我們二人自是要品嘗一番,不過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不知道這話該不該問出口。」
「二位想問什麼便直說吧。」
屋子裡的男主人說這話時,眉梢眼角微彎,一副和藹的模樣,可紀雲笙卻未從他的臉上感覺到任何情緒。
紀雲笙想了想,謹慎開口道:「我看您也不像那大字不識幾個的鄉野村夫,為何不試一下參與科舉考個進士回來?」
她並沒有直接開口問,為何放著那麼多漂亮小姐不娶,卻偏偏看中了那個婦人。
雖然她沒有直說,但不知怎的她隱隱約約覺得面前人恐怕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麼了。
「多謝姑娘抬舉,只可惜恐怕我並沒有你說的那般一表人才。內子說得對,我沈方書確為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
他繼續說著,「我家中貧困窮苦,根本沒錢供我讀書,那時候是有了上頓吃便沒了下頓。我父母早逝,獨留我一人在世間,人情世故什麼的都不懂,僅剩的盤纏也被人騙了去,那段日子我是真的連想死的心都有。」
紀雲笙默默聽著,不禁在心中感慨著這世間萬物真是變幻莫測,各有各的不同。
面前男子的經歷讓她泛起同情,也讓她更想搞清楚究竟是蛇妖在用妖法坑蒙拐騙,還是他們二人當真是對讓人艷羨的真情夫婦。
這麼想著,紀雲笙便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口,「我看您與您的夫人之間伉儷情深,不知你們是如何結識的啊?」
「這說來話長。」沈方書臉上頓時笑逐顏開,他在心中回憶著往事,漸漸將之道出,「東京富貴迷人眼,那時候我初到東京城,想著拿盤纏為先父先母置辦一個好些的墓,可我那時候不曉人情世故,我的盤纏被人騙的一分不剩,還差點被人趕出城。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刻,如茵出現了。」
「如茵便是夫人的名字嗎?真好聽。」紀雲笙臉上也彎起一抹笑容來,若那位夫人不曾是妖怪,想來他們二人也是一對令世人歌謠的鶼鰈夫婦。
「是的,內子全名柳如茵。是她將處在迷惘、生不如死中的我拉了回來,當時如茵不吝嗇地將我的先父母風風光光合葬,我非常感謝她,原以為我和她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可她卻不嫌棄我的出身,不嫌棄我貧困,要嫁給我。那會我要守孝三年,可她說願意等。」
說者笑容可掬,他望著紀雲笙,感嘆道:「得此良妻,是我三生修來的福分,你說是吧。」
若紀雲笙當時沒有去炊房,沒有看到夫人的真身顯露,也並不知曉夫人其實是蛇妖,那麼她一定會稱讚他們是一對珠聯璧合的夫婦,可是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聽完沈方書與柳如茵所發生的故事,紀雲笙心中的疑惑更盛。
那蛇妖可以化為人形,卻不知怎的露了真身,可即便如此,紀雲笙也可以看出來,這蛇妖的道行可不淺。
若是沒有個五百年的道行,絕對修不成人形,又如何談與人結契成婚。
既然他們二人在一起了這麼久,難道這沈方書當真從未發現過他的妻子是個蛇妖所化?
想到這些,紀雲笙便越發覺得不對勁,「公子,你們成婚如此之久,怎麼不見誕下兒女?」
「如茵嫁給我受了委屈,我兩袖清風,一貧如洗,前些年又怎麼敢談誕下兒女。但現如今不一樣了,我們二人雖不說有多麼的富貴,但至少可以說是衣食無憂。這不,我夫人剛懷上沒兩個月呢,身子讓人看著自然是豐盈了些。」
竟然連孩子都懷上了!
當紀雲笙知道這些,她才恍然大悟,那蛇妖之所以會顯露真身,定然是因為懷了孩子,法術不穩定,這才難以維持人身。
紀雲笙笑容可掬,「我和青詡只身前來這了無人煙的地方,遇到您和夫人實屬我們的幸運,既然我們接受了您的好意,便不能再坐視不理。」
沈方書眉間微乎其微的皺了一下,眼中神情疑惑,有些不解其意,「不知姑娘這話是何意?」
紀雲笙回首望了一眼青詡,只見青詡微微頷首,隨即她便看向那沈方書,「恕我直言,您的夫人可能與常人不同。」
這話一出,沈方書雙眼頓時睜大,瞳孔驟縮,他眼中儘是震驚,可往深了看,紀雲笙卻覺得他眼中更多的是害怕。
然而卻不是害怕他的夫人與常人不同,更像是害怕……
害怕她?
「什……什麼?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紀雲笙心中覺得奇怪,她有什麼可怕的,細想下來,只以為沈方書是害怕她所說的那些話,但若不說清怎能警醒,「我的意思是說……夫人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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