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相
4.69
傍晚姜和正下值，剛進府，就被高姨娘安排等在門口的下人，給拉到了鳳浪院。
「相爺！」
姜和正進門時，高姨娘正斜靠在床邊，往日里精緻的小臉此刻毫無血色，瞧得姜和正心疼不已。
他揚手甩開過來服侍他更衣的婢女，跨著大步就來到了床邊：「瑩兒，你受傷了？」
高姨娘早就醞釀好了情緒，這會姜和正剛坐到床邊，她的頰畔便有一顆清淚滑落，而她額頭上的那道猙獰口子，已經用一條元寶形的點翠抹額遮住了，映得她一張蒼白的素臉上滿滿的破碎感。
「相爺，今天的事情都怪妾身。」高姨娘虛弱地靠到姜和正的懷裡，哽咽著說道。
「回相爺，今日之事可不是姨娘的錯，姨娘明明是好心，怕大小姐前兩日獨自去宮中會受氣，便想著去關心一下大小姐，可大小姐卻不分青紅皂白，使喚院子里的貓傷人，若非如此，姨娘也不會在回來的路上摔傷，夏彤求相爺為姨娘做主！」
夏彤連忙開口為高姨娘辯護，這是她們主僕用慣了的把戲，早就默契非常，更何況今日夏彤接連出了岔子，這會演起戲來更是花了大力氣。
只不過姜和正並不是個傻的，雖然是真的把高姨娘放在心尖上疼的，但他也知道高姨娘心性小，必然是她上趕著去招惹姜幸，才會惹來這場禍事。
他不想再看這主僕離倆鬧騰，讓人去小庫房，把高姨娘纏著他討要了好久的檀木雕福祿壽的屏風給抬了來，又溫聲哄了幾句，便離開了鳳浪院。
本來姜和正不欲在後院多待，但眼看著都過了二門，想了想又轉了回來，往夏新院去了。
聽見丫鬟的通報，姜幸面上露出訝色。
她還以為，以高姨娘的本事能留了姜和正過夜，等姜和正找到自己這裡，怎麼也得到明天了，卻沒想到，姜和正來得這麼快。
這會姜幸正在用飯，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剛端上桌子的水晶肘子，嘆息著放下了筷子，由著陶碧幫她整理好衣服，起身出門去迎接姜和正。
「父親。」姜幸躬身給姜和正行了個半禮。
「星兒不必多禮。」姜和正虛虛扶了姜幸一把，就徑直往前走，直奔花廳。
在姜和正走到跟前時，姜幸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視線順著緊緻分明的下頜線上滑過，然後默默在心裡給她那個素未蒙面的便宜娘加了個標籤——顏控。
這會兒姜和正身著一身藏青色的常服，滿頭烏髮用一隻金冠豎在頭頂，雖然是個文臣，走起路來卻也獵獵生風，威風十足。
姜和正腳步沒半點猶豫就坐到了飯桌旁，姜幸跟著姜和正身後，慢一步坐回位置。
眼見姜和正眼睛在飯桌上的餐食上掃了一圈，陶碧趕緊張羅著給姜和正添了碗筷，又叫小廚房做了兩個姜和正愛吃的菜送上來。
等陶碧終於安排好，姜幸才近距離地端詳起了姜和正，可這一看心裡就咯噔一下。
她找到高姨娘身上霉氣的來源了！
此時，姜和正背後正趴著一隻面目可憎的倒霉鬼，且問題不止於此，他額頭黑氣瀰漫，都快壓到眼睛上了。
姜幸記得，這樣的面相是死相！
就在白天，姜幸才剛看準了高姨娘的霉運應期，輪到姜和正這裡，她更是不敢等閑視之。
趙映秋在臨走前告訴姜星，這七年一定要待在相府，還要儘可能保證姜和正的安全，雖然不知道趙映秋和姜和正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至少到今年年關，姜和正都不能死！
姜和正骨子裡是個很守規矩的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於是父女兩個各懷心思，沉默著用完了這餐飯。
直到兩人吃好后一起去了小書房，父女兩人才找到機會說話。
「今日你姨娘來看你時，許是言語不慎傷到了你，你莫要與她計較。」
「父親說的是。「姜幸眼珠轉了轉，便又道，「父親，瞧著您面色發青，便是政務繁忙也要注意身體啊。」
最近兩天姜和正確實覺得比之從前更加勞累了些，但這些沒必要同姜幸說，他捏了捏眉心話鋒一轉，便也提起了姜幸進宮之事：「前日蘇妃邀你進宮，所謂何事？」
其實姜和正就是為此事而來的，真正算起來，任成蔭能與蘇妃搭上線兒，背地裡還是姜和正的手筆。
事實上，姜和正總覺得他那個神通廣大的夫人沒死，一想起趙映秋，姜和正就恨得牙癢。
自己明明對她那麼好，她為什麼還非要去拋頭露面，爭什麼京城第一女天師的名頭，隨著她的名聲大噪，在旁人口中，自己堂堂大濟朝的宰相，竟然成了一個她的附庸！
因著厭煩趙映秋，連帶著她生的女兒，姜和正也沒什麼感情。
姜幸心裡正愁著，怎麼才能提醒姜和正避開這道死劫，於是聽他提起那日入宮的事來，回答得就有些漫不經心。
「蘇妃娘娘同女兒提起一樁婚約，對象是大國師家的公子，女兒知道父親與大國師乃是政敵，自然不會同意。」
「糊塗！」
他的反應太過強烈，不僅將姜幸被嚇了一跳，連姜和正自己也覺察出一絲不妥來，連忙解釋道：「星兒你實在糊塗，你體質特殊，當年你娘為了保住你的命費盡心血，但如今七年之約將至，若是沒有國師殿的庇護，到時，父親如何能護得住你？」
姜幸被姜和正懇切的話給噎住了，她可不相信自己這個渣爹有這麼好心，只是這會兒，她沒必要與渣爹掰扯這些，只是假裝柔順地點頭應了。
姜和正也不想再多留，這樁婚事確實是他有意促成的，最近幾年皇上倚重大國師，自己手中的權利被不斷的盤剝，而若是女兒與大國師成了姻親，他就能換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只是他沒想到蘇妃那邊動作會這麼快，還被姜幸拒絕了，看來此事還需得重新籌謀。
見姜和正起身要走，姜幸便急了，剛浪費了這麼長時間，她也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便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她也一同起身，緊跟著姜和正離開的步子，急聲說道：「父親，您面相上看近日有死劫，一定要萬事小心！」
這話趙映秋當年也說過，他們二人當年就是這樣認識的。
那時，趙映秋才剛剛出山，在金陵遇見了還在外任上的姜和正，非追著他說要幫他化解死劫。
一想起那人，姜和正的情緒一下子就變得怒不可遏，臉色沉得嚇人。
「姜幸，你再是天賦好，沒有高人指點你也不可能有多大成就，如此便不要學著你母親那樣胡言亂語！」
說完，姜和正便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夏新院。
姜幸不好再跟上，只能站在院子里，望著姜和正怒氣沖沖的背影，心裡急得不行。
就在她站在原地發愁時，白風突然邁著驕矜的步子撞進視線里。
自打它白日躲開高姨娘，便不見了蹤影，姜幸也沒特意去尋它，畢竟也挺大一隻妖了，能出什麼事。
這會姜幸瞧見白風，倒是計上心頭。
她上前一步擋住白風的路：「之前在夢瀾閣的事情是我幫你救了兩隻小鬼，所以你欠我一回，對吧？」
白風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姜幸怎麼又把這件事情抬了出來，便怔怔地點了下頭。
姜幸笑得狡黠：「那好，現在是你償還恩情的時候了！」
當聽見姜幸說讓它去貼身保護姜和正，白風就不樂意了。
「我又不是你姜家的家僕，況且我剛見過他了，那是死相，不出兩日必死無疑，別說我只是妖，就是得道飛升的仙人，肆意修改他人命數，也是要被雷劈的。」
不管姜幸怎麼威逼利誘，白風都不肯答應。
最終，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兩人各退一步，白風處理掉姜和正身上的倒霉鬼，至於死劫，還要姜幸自己想辦法。
本來處理一隻倒霉鬼，對白風來說輕鬆的很，因為說起來倒霉鬼並不是真正的鬼，而是霉氣濃重到極致后，逐漸生出的一點點低級靈智。
只是姜幸非要跟著一起去，她想看看沒了倒霉鬼，對姜和正的死劫是否有影響。
但姜幸不會武又五體不勤，若是夜裡跟白風一起去外院，鐵定會被發現，於是兩人商議著第二天一早，去相府門口堵上職的姜和正。
天剛蒙蒙亮，一人一貓就跑到大門口守著，她倆都是一副沒睡足的睏倦樣子。
瞧見姜幸的時候，姜和正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父親，昨夜是女兒的不是，特地前來給父親賠罪。」
而白風則是趁著父女兩個說話的功夫，繞到姜和正的背後。
聽了姜幸的話，姜和正面上的神情鬆了松，他還以為姜幸一大早過來，又要提起昨晚關於死劫的那一番胡言亂語。
「你知錯就好，以後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你也要少些接觸。」
姜幸餘光注意到白風的動作，見它對姜和正背後的倒霉鬼出手了，便趕緊去看姜和正的面相。
倒霉鬼消散后，他面上的濃黑的死氣只是淡了一些，但仍濃重得嚇人。
馬上到上職的時間了，姜和正不耐煩起來，只讓姜幸快些回去，自己就大步出府。
姜幸只覺心裡滿滿都是無力感，回到夏新院，她更是坐立難安，未知的事情最可怕，她不知道一但姜和正死了會有什麼後果，會不會自己也跟著原地去世？
於是整個上午，姜幸都在慌亂中度過，一直緊張地碎碎念。
許是她的這份慌亂，影響到了在靈魂在識海中沉睡的姜星，導致姜星忽然上線。
「你不必如此憂心，我先前算到了姜和正的這一道死劫，放心，到時會有貴人相助，不會讓他真的出事。」
腦中突然有人說話，姜幸被嚇了一跳。
「而且，這個貴人不僅會保住姜和正的命，對你以後也幫助良多。你一會兒拿我的龜殼來算卦，算出姜和正的方位就立刻去找他，貴人會在那時出現。」
「切忌，你一定要在貴人出現之前趕到姜和正附近，等貴人化解了危機后再現身。」
說完，姜星就又陷入了沉睡，留下姜幸一臉懵逼。
剛知道姜和正不會死時，她心裡一松，可還需要算卦這個該怎麼辦，臣妾不會啊！
但無論姜幸如何在識海中呼喚姜星，都如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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