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請掌柜(一更)
0.99
打發走了馮德坤一家,馮亦妍臉上的疲憊藏不住,回到院子里腿腳一軟,若非是丫鬟春桃扶著,她整個人都要栽倒在地上。
春桃嚇得不行,小聲問:「姑娘,要不然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必。」
那邊現在盯她盯得緊,若是知道她胎像不穩,就會有別的麻煩。族中那些人是什麼樣子的,她從前不知,現在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馮亦妍躺在床上,重生三日,她幾乎三日未眠,滿腦子想的都是前世自己的愚蠢,未能守住爹爹的產業,連自己的孩子都守不住。
想到煜兒的慘死,她便心如刀割。馮德坤那家人何其殘忍,為了馮家的產業,連不足半歲的孩子都不肯放過。重生之後,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可是,一個人的力量太過稀薄,她能怎麼做呢?
徐安尋。對,她能相信的人還有徐安尋。
可惜她重生得稍微晚了些,半個月前,她發現徐安尋恢復記憶,想要去京城尋親生的父母,她便大吵一架,寫下休書,將徐安尋趕走了——不錯,徐安尋原是爹爹撿回來的失憶男人,爹爹臨死前,讓徐安尋做了馮家的入贅婿。
休夫的過程有那麼點不愉快,徐安尋走的時候身無分文,連一件像樣的蔽體的衣裳都沒有。
馮亦妍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小睡了一會兒,又被夢中煜兒的慘死驚醒。她怕得瑟瑟發抖,雖說這裡是自己的家,可現下於她而言卻是龍潭虎穴,她要儘快離開這裡,離得越遠越好。
離開的念頭一旦萌生出,就再也遏制不住了。馮亦妍睡不著,爬起來怔怔的看著屋內。前世她一直住在這個院子裡面,但後來,院子都被搬空了,僕從也只剩下春桃一個,待得春桃也為她而死,她便徹底不剩下什麼了。
煜兒出生起,她便未曾見過,他們拿煜兒的性命要挾,她過得人不人狗不狗,日夜干粗活,可即便這樣,他們也還沒有放過煜兒。
馮亦妍傷心,但眼眶裡連眼淚都沒有。前世今生哭得太多,她的眼淚早就乾涸了。
春桃忙完外面的事情,提著茶壺進來,就見自家姑娘坐在床上發愣。她連忙放好茶壺走過去:「姑娘怎麼不歇會?您多少日子沒有睡好了,這樣下去可怎麼行,您受得了,肚子里的小少爺也受不了啊。」
「小少爺?」馮亦妍垂眸看看還不明顯的肚子,不足兩個月,可她知道,他鮮活的存在,她曾在前世,感受過他在腹中踢動,聽過他剛出生時的啼哭。為母則剛,她絕不能重蹈覆轍,決定了就要更快。
她抬頭道,「你讓岑伯去一趟布行,請錢掌柜來一趟。」
「請錢掌柜?」春桃不理解,馮家一共十二家商鋪,十四個管事與掌柜當中,姑娘最討厭的就是錢掌柜,因為每每見面,錢掌柜總是倚老賣老斥責小姐。
現下怎的要請他過來?
春桃雖想不明白,但這三日,姑娘的舉動都非常奇怪,比如讓人請護院,又不肯再見馮家任何族人,今日還將大小姐一家子全都趕走了。是以如今,姑娘做什麼,春桃都不奇怪。
「我這便去安排,姑娘趕緊歇會吧。」
這一覺歇得不錯,馮亦妍也沒有纏綿前世的痛苦,反倒是夢到初見徐安尋的時候。
那時候她才十四歲,是被爹娘教養的小女娘,整日只知與小姐妹一起吃喝玩樂。有一日歸府,就看見那個衣衫襤褸,被爹爹背在背上的昏迷不醒的少年。
岑伯與娘親都去幫忙攙扶,而她也好奇的上去看了眼,少年臉上全是污漬與血漬,髒亂不堪,她十分嫌惡。也就是那時候,少年睜開眼,與她四目相對。
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十分惹眼。
少年失去記憶,爹爹便替他取名安尋,意思是希望他平安尋到自己的親人。但後來,連大夫都說,徐安尋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憶得從前的事情了,爹爹便收養他做了義子。
徐安尋聰明好學,跟著爹爹打理馮家商行,協助爹爹打理臨河城的商會,又用心打理得又好,深受爹爹的信任。但她是極其厭惡徐安尋的,認為他的出現,只是為了謀奪馮家家產……
醒來已經到了下午,錢掌柜候在廳里多時。馮亦妍簡單梳洗,並未用心妝飾,一張臉蒼白憔悴得叫人心疼,就這麼去了正廳。
錢掌柜原本蹙眉坐著,見到馮亦妍這副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問:「小姐可是生病了?」
「錢伯……」馮亦妍未語淚先流,嚇得春桃連忙將她扶住。
錢掌柜亦是小心翼翼扶著她坐好:「小姐快快莫要哭了,總歸要替腹中的胎兒想一想啊。」
馮亦妍拿了帕子擦擦淚,哽咽道:「錢伯,自相公離去,我有好些日子未曾睡好,也想了好多。錢伯,我是不是太蠢了,竟然……竟然不知道好賴,不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
說起這個,錢掌柜也長嘆一口氣,他跟著東家老爺這麼多年,是看著小姐長大的,也最知道小姐的脾氣,就是被寵壞的孩子。後來東家老爺走了,好歹還有姑爺,如今姑爺也被小姐趕走,小姐孤身一人,肚子里還有孩子,可不得被迫長大?
偏偏商行的事情又多又雜,小姐突然接手忙不過來,好幾家鋪子都出了事情。
「小姐莫慌,有我在呢,這兩日我抽空去那幾家鋪子看看,跟幾個管事掌柜都商量商量……」
錢掌柜的本事並不大,不然也不會跟著爹爹這麼久,也還只是個掌柜。但是十四個管事掌柜,前世只有錢掌柜一人不曾背叛過她,所以,馮亦妍能信的,也只有錢掌柜一人。
「錢伯,我打算……將商鋪……都賣掉。」
錢掌柜驚訝的張大嘴巴:「賣掉商鋪?小姐您可要想清楚啊,這些商鋪,都是您父親最看重的東西啊!」
馮亦妍點點頭:「這些我都想過,可是爹爹與他都不在,我沒有什麼經商的頭腦,若繼續下去,不必等腹中孩兒長大,恐就會白白叫爹爹一輩子的心血都沒了。既然如此,還不如趁早打算。錢伯,商事上我沒什麼經驗,今日喚您來,是因相公臨走前同我說,你最是持重,決計不會害我。所以我想請你,幫我將商鋪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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