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甚為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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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此時京城最大的鳳館內,往來人群絡繹不絕。
新政之後,國庫漸漸充實,沒了當初掙扎戰亂時的貧瘠,這兩年皇帝大行農商並重,導致整個京城上柳街幾乎從早到晚都沒什麼歇息的機會。
彼時傳聞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鄴王府新王妃夏驚雲正帶著新綉坊製作的人皮面具坐在房樑上靜靜窺探著下面的情況。
尹少允,這是她的目標,尹府的三少爺,看上去年歲並不大,一身的肥膘卻格外引人注目,尹府是當年皇帝的有力支持者,也是推行大梁從舊時代跨過新時代的大家族。
小少爺被嬌慣著養大,面對館主送來的這些美艷的女子都是非打即罵,嗓音更是粗厲地不行。
「你……你沒長眼?知道小爺我這一身值幾個你么?」
服侍的女子大驚失色,連連道歉,卻被他草草吩咐了:「都給我滾出去!都是群庸脂俗粉!」
據說他這次來是沖著花魁,風華來的,看來並不假,眼下就要到花魁開宴的時刻,夏驚雲屏氣凝神,從房樑上一躍而下。
女子穿著白衣紗裙,五官不施粉黛卻艷麗至極,偏生落下的時候又十分風雅,顯得整個人不像是凡塵的,倒像是落入凡塵的。
尹少雲大抵是沒見過這樣清新脫俗大的姑娘,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屋子裡居然還有別人。
「你叫什麼名字?也是這裡的姑娘?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一連三問,夏驚雲並不著急,反而是摘掉了臉上的薄紗露出那張製作出來的像極了風華的人皮面具。
「公子自然不認得奴家罷了。」夏驚雲略微嗔怪地笑了一聲。
女子的嬌羞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尹少雲終於揚起了笑臉:「不認得晚上便認得了。」
絲毫不遮掩他的淫意。
夏驚雲波瀾不驚,眼看那人就要動手動腳,一柄細長的刀子忽然出現在了手中,直挺挺得插入了那人的腰腹部。
尹少雲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晃了眼,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大叫道:「有刺客!」
夏驚雲沒有故作停留,單手挽了一個漂亮的花刀,「三少爺,您猜我為何可以進來?」
尹少雲掙扎得又退後了兩步,但是刀刃上似乎沾染了什麼東西,他只覺得眼前的東西在面前恍惚不已。
「有……毒?!」
夏驚雲收起那把短刀,看著躺在地上還在掙扎著流了一地血的男子,語氣淡淡:「任務目標一擊致命。我不需要給我自己留下什麼失策的方法。」
可就在夏驚雲主要取什麼東西證明自己完成任務的時候,身後忽然刮來一股子勁風,一道凌厲的掌風落至。
夏驚雲猝不及防只能連退了好幾步,面紗還掛在臉上,只是眼神猝了幾分涼意。
「刀劍相生?你是玄機的人?」男子語氣輕蔑,似乎對夏驚雲格外熟悉,「老天真的給我送了個不錯的禮物。」
夏驚雲忽的意識到了什麼,她能那麼輕易的撂倒尹少雲的侍衛,是不是有人故意為之。
「想抓我?」
許是燭火朦朧,女子雖面掩薄紗,但也能看出來非常漂亮,和身為花魁的風華有幾分相似,卻又不似。
風華是那種柔若無骨帶著一絲魅惑,而眼前的則是看上去嬌弱,實則是帶刺的花。
夏驚雲抽出別在腰上的劍,冷笑:「江湖規矩,打一場,算輸贏?」
男子不語,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五官,眼神微閃,他話語委婉又像是在自嘲,「憑什麼要按照江湖的規矩?」
旋即一道冷淡的命令下達:「抓住她!要活的。」
轉瞬間,這不大的屋子裡落滿了人,中間那玄衣男子一聲令下,夏驚雲這才看到了腰間別著的令牌。
和玄機很像,但不是,純玉製作的帶著晶瑩剔透的光,赫然二字刻在上面。
「神機。」
證明這些人都不是花架子。
夏驚雲眼睛別過四周,「你不怕我自爆?」
「玄機內,不怕死的人有很多,我也算一個。」話音未落,一道迷濛的煙散開,帶著刺鼻的味道。
男子只稍一愣,不是因為她的漂亮皮囊和話,而是那個姿態莫名的眼熟。
有點像……
夏驚雲閃到窗邊就要跳下去,卻被人一把抓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誰給你的膽量。謀殺朝廷要官之子,就算你不是玄機的人也要處以極刑,恰好你又是,我就更留你不得。」
夏驚雲有些詫異,倒是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居然有這等本事。
可若是被他纏上了,脫身也一定不方便,而且新綉坊那邊珠紫也不能拖延太久。
「滾。」夏驚雲眼神一冷,從袖子里發出去的暗器飛身擦過男人的袖口,擦出了傷痕,細細的針就密密麻麻的滲入手腕。
男人微微皺眉,但轉瞬間就換了一隻手,夏驚雲見自己的衣袍被人拽著,也不顧當下的情況,當著男人的面就把衣服脫了。
穿著一身單衣,一腳給他踹開,飛身離開。
男子迅速處理好傷口跟著而去。
那剛剛是神機的人沒錯,至於那個長相平平無奇的人應該是其中的小頭領或者是……
這些年玄機和神機一直對著干,玄機雖然是江湖組織,但是隱隱約約有要干涉朝政的意思,而神機據說背後控制的人是朝廷,夏驚雲不管這些,她需要只是任務的報酬。
連著跑了好久,那後面的聲響依舊不散去,夏驚雲大概是沒見過那麼不要命追著的人,沒了那身秀氣的衣服,說到底也不過是讓她跑的更輕鬆一點。
只是這次的任務交代就有些草率了,夏驚雲咬牙切齒,要是下次再遇到他,一定要把對方那雙摸過她的手全都砍了。
***
鳳館內——
「主人。」
從屏風後面幽幽出來的平平無奇五官的男人此時臉色平靜,並沒有對沒抓到玄機的人泄氣。
他將那件脫下來的衣服扔到一邊,說道:「好好查查這是哪裡的,轉那邊,告訴尹大人,說玄機之賊暗殺了他的孩子,朝廷一定會追查到底的。」
「是。」
他本有無數次機會能夠直接抓住那人,可是要殺尹少雲,需要一個借口,玄機的人便是一個借口。
「現在幾時了?」
屬下面不改色,「戌時了。」
那她也該回家了。
「我先回去了,剩下來的按照之前的方式處理。」
男子走的迅捷,完全不像是剛剛被牽制的樣子。
只留下幾位黑衣男子面面相覷,然後說了一句:「這還是主人第一次那麼火急火燎的回家。」
平時哪次不是陪著他們把事情都整理好才回去的?
「這大概就是已經成婚的人和我們不太一樣吧。」
一路狼狽回來的夏驚雲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回到新綉坊後面的小屋時,珠紫等的焦急,尤其是看到了只穿了單衣的夏驚雲,臉上的神色言之於表:「小姐!您怎麼了?是遇到事情了?您有沒有受傷?」
夏驚雲想起自己的毒針,冷笑一聲:「沒有,那人倒是不得舒服,這次被人截了,朝廷已經注意到了這裡,下次需要更加小心。」
「是。」
夏驚雲將從尹少雲割下來的頭髮遞給了新綉坊的老闆娘。
那一身紅衣服帶著笑意的老闆娘看著她,眼神也多了點愉悅:「今日的任務出現了意外?這不像你啊。」
夏驚雲淡笑:「那不至於,還是殺了不是么?我的東西呢?」
老闆娘收下那縷頭髮后,就從自己收賬的地方拿出來一封信,「玄機不會看虧待任何一位,你要的東西也不會少。」
夏驚雲對她這種念叨早已無動於衷。
將原本買好的東西帶走之後,夏驚雲就攜著珠紫出了新綉坊。
車夫站在外面等了許久,「娘娘。」
夏驚雲又帶上了那層偽裝,表情溫和地笑著:「辛苦了。」
車夫抬頭看了一眼夏驚雲,又低下了頭,道:「不辛苦,能為爺和娘娘做事,是我的榮幸。」
夏驚雲假裝沒有看到對方自己打量自己的眼神。
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人都能直接通過表情呼吸看出來什麼問題。
這邊平和,那邊卻平和不了,花魁風華出場的一夜,尹府三少爺死了,死在了屋子裡,得知消息的尹府,立刻派人封了鳳館,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住了人。
來這裡的都是些達官貴族,也有是在朝廷上甚有本事的,尹府這一番動靜算是把幾個大家給得罪了遍。
就連一直保持中立的謝家都隱約對尹藺這次的行為表示不爽。
整個鳳館大堂里,回蕩著老人家的怒吼:「找不到也給我找!我兒被人刺殺,你們這群人一個也逃不了!」
「尹大人我們都能理解您的喪子之痛,可是,都衣衛的人都說了,盯上你兒子的人是玄機的人,您現在攪了鳳館,也不讓我們回家這是覺得我們之中有誰害了您的兒子?」說話的男人臉上帶著笑,雖然語氣溫和,但語意明顯有所指,一句話挑的在場的人目光都不由得陰冷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所以,披著馬甲的第一面就把自家媳婦的衣服扒了。
不愧是你!宋心機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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