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想喝粥，要你煮的
1.1
這是她與慕筠晟大婚當天穿的嫁衣，亦是她罪孽的源頭。
上輩子她奉旨出嫁，不料半路上竟被夜君嵐給搶了去，從此囚禁在王府不得離開半步。
慕筠晟非但不想方設法救她，反而以他正妻之位說服她當了個細作。
後來她盜取了夜君嵐的兵符，在他飲食里投毒，朝堂之上的任何風吹草動她盡數給慕筠晟通風報信，害得那些一心為朝廷著想的忠臣一一被慕筠晟陷害，剷除。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此時此刻，北淑靈感受到一股難以言說的劇痛，由內而發，像有數把利刃在她的身體里不停穿梭，從內臟到靈魂。
她二話不說拿起嫁衣像是泄恨般「唰」地撕開，撕裂的聲音讓她有種從所未有的愉快。
「北姑娘？可是有什麼不適？」
門外，侍衛神色凝重輕輕敲了敲門，低聲詢問道。
另一侍衛眉頭緊皺，握緊長槍，隨時準備破門而入。
北姑娘被王爺搶回來已有月余，日日一哭二鬧三上吊，找王爺麻煩，找下人麻煩，找花草樹木麻煩，王府差點被她掀了過來。
這不，傍晚時分「啪」的一聲脆響，王爺臉色陰沉頂著個紅彤彤的巴掌印從屋裡出來。
他們當場就想將自己眼珠子摳出來以示清白，沒看到，真什麼也沒看到。
現在三更半夜的，不知北姑娘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正當兩人胡思亂想之際，裡邊突然的就沒音兒了。
兩人頓時感覺心頭有塊石頭懸著，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北姑娘？」
然後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什麼動靜。
約莫十幾秒后，兩人相視重重點了點頭，聚全身力氣於肩，對準房門，猛然發力撞去——
門開了。
裡邊開的。
侍衛二人此時想收手已來不及，重心朝前，兩腳被門檻一絆摔了個四仰八叉。
北淑靈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要見夜君嵐。」
這兩侍衛對視一眼，有些狼狽的起身，其中一位垂首抱拳道：「王爺吩咐過，不能讓您踏出房門一步，還請北姑娘不要為難卑職。」
話剛落，侍衛只覺得脖間一涼，他僵住身子，眼球緩緩下移，只見一把鋒利的匕首尖正抵在他的喉嚨上，在月光下冒著寒光。
「我說，我要見夜君嵐。」北淑靈緩緩抬眸，眸光陰冷，周圍的空氣正極速下降，驚得兩位身高七尺的粗壯侍衛心頭一顫，不寒而慄竟有股想要臣服的感覺。
侍衛咬了咬牙，「恕難從命！」
另一侍衛輕聲與她商量：「北姑娘，現在三更子時了。不知王爺是在書房忙碌，還是早已歇息，明日還要上早朝，您看……」
北淑靈收回匕首，抵到自己脖子上，「我最後說一遍，我要見夜君嵐。」
「是，屬下這就去稟告王爺，」侍衛正經八百抱拳垂首義正詞嚴道，「還請北姑娘稍等片刻。」
話落，他腳底生風跟一溜煙似的不見蹤影。
……
北淑靈神色複雜，食指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杯沿，茶水泛起絲絲漣漪打亂了她眸子的倒影。
她現在是又緊張又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陰影擋去了大部分的光線，徹底拉回北淑靈的思緒。
她小心翼翼的抬頭，呼吸頓時重了幾分——夜君嵐靜靜地站在她面前，長眉入鬢，眸若星河，神色慵懶，三千青絲隨意披在身後，著一襲墨灰華袍及地。
唯一不足之處便是臉上那還未消腫的巴掌印了。
北淑靈清楚的記得，這巴掌是自己使了猛勁兒抽上去的，只因為夜君嵐想派人燒了她的嫁衣。
她到底是有多蠢！
「夜君嵐——」
北淑靈猛地起身，整個人撲入夜君嵐懷裡緊緊的抱著他，就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了一株救命稻草便死死地抓住，再也不會鬆手。
夜君嵐身體一僵，心下翻起驚濤駭浪，眸里戾氣斂去了大半，冷漠如琉璃的眸子此刻仿若有了生氣，但一瞬過後又冰如寒潭。
又在假意討好他么？
北淑靈明顯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冷氣，帶有哭腔的聲音逐漸變小，「夜君嵐，讓我抱會兒……」
然後她鼻頭一酸，不爭氣的淚水嘩啦啦的落下，從小聲抽泣，到放聲嚎哭，所有的不舍難過，委屈後悔隨著淚水噴涌而出。
夜君嵐僵硬的抬手，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撫摸上她的後腦勺，輕柔地順著她的秀髮。
他眸光不經意間落到地上的輕紗上，眼底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不知過了多久，北淑靈許是哭累了，狠狠在他懷裡拱了拱再仰頭看他，「我餓了！」
她巴巴的望著夜君嵐，眼睛紅紅的帶著淚光，像極了一隻被拋棄的小貓那種哀求旁人帶它回家的目光。
任憑誰都無法拒絕……
夜君嵐眸色微沉，剛準備開口懷裡的小東西就打斷了他，「我想喝粥，要你煮的。」
此話剛落，門外那兩侍衛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王爺何許人也？未及弱冠統領萬軍，外邦至今無人來犯；進宮面聖無須下跪，朝廷重臣無人敢惹；性情薄涼手段狠辣，普通百姓避之不及；
夜君嵐輕笑了一聲，抹去了她眼尾的淚花，輕輕掰開了她抱在他腰間的手，轉身就往門口走。
他動作溫柔得幾乎讓北淑靈落淚，同時一股失落感也逐漸湧上心頭。
她獃獃地望著門外。
她記得夜君嵐剛起身時，脾氣會很差，方才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侍衛望著自家王爺的背影咕噥道：「王爺應當是回去歇息吧！」
另一侍衛點了點頭，「我猜是。」
「是啊，王爺怎麼可能會下廚呢！你說母豬會上樹我都能信幾分。」
然而現實打臉總是來的那麼快。
片刻不到，夜君嵐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面無表情的越過他們，大步往屋裡走。
順帶關上了門。
門外，兩人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對視著，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最終從牙齒縫裡憋出一句，「母豬是會上樹的對吧？」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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