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都看到了
3.31
那人依舊一身黑色錦袍,手臂放在桌面,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桌子。而手臂正前方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不知是何物。
他垂頭望向地面,花鏡外的陽光透過珠窗照射到他身上給他鍍了一層光暈,卻又遮掩住了他的神色。
夜君嵐?
北淑靈愣了愣,然後抿嘴一笑來到他跟前,揶揄道:「怎麼了?片刻不到就想我了?」
她話聲不小,但是面前這人卻像沒聽到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若不是那根手指在敲著桌子,她還以為他睡著了。
「夜君嵐?」
北淑靈戳了戳他肩膀。
仍然沒有反應。
她撇了撇嘴,猛地彎下腰去看他的臉,下一秒,瞳孔聚然緊縮彷彿身心都要被割裂開來——一雙猩紅的眸子正緊緊地盯著她,眼裡看不到任何情感,竟與那些兇殘暴戾的猛獸相差無幾。
良久,北淑靈才回過神來,聲音里夾雜一絲著不易覺察的顫抖,「怎麼了?」
許是怕嚇著她,夜君嵐微微偏頭,指了指桌面淡淡道:「薑湯,喝了!」
話落,他看了她一眼小聲的補了一句,「我熬的。」
他的語氣很平淡,話里話外都沒有什麼感情,但北淑靈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二話不說端起薑湯放到唇邊試了一下溫度,然後一飲而盡。
湯里除了薑片的辣外,還有一點甜味,應當是加了點石蜜。
「其實不喝薑湯也沒事,洗個熱水浴就好了。雖說是臘月,但我身體沒有……」那麼差。
說著說著身旁的人臉色越來越陰沉,北淑靈抿了抿嘴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夜君嵐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我看到了。」
「嗯?」北淑靈一時沒反應過來,歪著腦袋看他。
看到啥了?
看到她自己跳的池塘?還是看到她洗澡了?
夜君嵐陰沉著臉,盯著她大半天才才說了一句,「別作踐自己的身體。」
說完他又發現有些不對,抿了抿嘴緩緩垂眸斂去他的眸色。
北淑靈先是有些征然,而後抿嘴笑了笑。
他還真看到了。
她那些小伎倆果真瞞不過他的眼睛。
「因為這個你才生的氣?」她突然湊近他輕笑道。
僅屬於她的清香撲面而來,措不及防的鑽入夜君嵐的鼻腔里,他呼吸頓了頓,喉嚨莫名的乾澀起來。
他偏過頭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輕輕「嗯」了一聲。
聲音比蚊子聲還小。
「沒有下次。」
北淑靈坐回椅子上勾起他的手把玩著,十指尖如筍,手掌心有點粗糙但仍舊滑嫩,絲毫看不出這是一雙長年握劍的手。
「被冷水冰一下也好,腦子清醒些。」她淡淡開口,面容有些憂愁。
可惜夜君嵐沒有看到,他此刻只覺得他的指尖都在發燒,縮回來不是,反手握住她也不是。
……
「如何?」
得知北憐月回府,丞相趕忙命人將她帶到書房。
她一進門就急切的上前詢問。
坐在椅子上的慕筠晟也朝她投來了期盼的目光。
北憐月張了張口,轉眼一想又閉上看了眼待命的丫鬟。
丞相會意,下令讓丫鬟們退下。
北憐月一股烈火從心頭直竄腦腔,開口罵道:「北淑靈那個陰險狡詐的jian人。」
「這……」丞相看了眼慕筠晟,見他沒什麼反應,便接著問道,「此話怎講?」
他這個女兒性子懦弱無比,讓她往東絕不敢往西,叫她打狗絕不敢攆雞。就算在府里遭下人欺壓也不敢跟他訴說,怎麼就成了陰險狡詐之人?
北憐月泫然欲泣的看著丞相,聲音夾上了哭腔,一字一句道:「爹爹,這個jian人陷害我。她自己落水非說是我推的,還與夜王爺說了我教唆她盜取兵符。」
「什麼?」慕筠晟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快步來到北憐月跟前,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此話當真?」
北淑靈偷兵符幕後的得益者是他,夜君嵐那個瘋子怎麼會猜測不到,屆時他在朝堂上參他一本,父皇分分鐘撤去他在朝堂上的職位。
北憐月咬著唇猛地點了點頭,「誰知道那jian人隱藏的那麼深……」
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殺得她措不及防。
「夜王爺還說要去朝堂上告發爹爹,」她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哭道,「這下要怎麼辦才好?」
聞言,丞相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來回走動幾步沉默不語。
事情怎會變得如此棘手?
他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慕筠晟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抓住北憐月的手正逐漸收緊,直到北憐月疼出聲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鬆手連聲道歉,朝丞相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丞相大人,這到底如何是好……」
良久,丞相長嘆一口氣,面色凝重的與慕筠晟對視,「此事的過錯得推到夜王爺身上。」
慕筠晟不解,「偷的可是九叔的兵符,怎麼還能將過錯推到他身上?」
北憐月亦是一頭霧水的看著丞相,「爹爹?」
丞相轉頭看著北憐月,緩緩道:「月兒,你與那小jian人情深似海,親密無間。夜王爺在大婚當日將她拐了去,身為姐妹自當為其打抱不平,想著削弱夜王爺的勢力好讓五皇子救出北淑靈。」
他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毒辣無比,「是迫不得已才打上了兵符的主意。」
北憐月恍然大悟。
是啊。
夜王爺犯下大忌有錯在先,她一個深閨女子能使出什麼辦法去救那個jian人?想到兵符也是迫不得已而已。
夜王爺要是不搶那jian人,還會出這種事嗎?
這麼一來,過錯都在她愚昧無知不識大體,以及夜王爺強行搶婚丟了皇家顏面上。
皇上要罰也罰不了誅九族的大罪。否則天下人云雲,眾口難調啊!
她眨了眨眼,遲疑道:「爹爹此舉甚可,只是皇上他會相信嗎?」
丞相甩了甩闊袖,冷冷一笑,「起碼明面上丞相府是保住了,皇上可忌憚著夜王爺呢!」
夜王爺有錯在先,北憐月有錯在後。皇上即使不信,也不會貿然去尋夜王爺的麻煩。
「如此甚好!」一直悶聲發大財的慕筠晟呼出一口氣,心頭懸著的石頭終是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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