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來日方長
16.57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槐茉，殷骨不由自主的抬了抬胸脯，似乎再給北淑靈打氣。
小姐在相府里爹不親娘不愛的，只有她們二人跟在她身旁，這種小場面氣勢上當然不能輸。
約莫僵持了一分鐘左右，胡氏緩緩垂眸，率先敗下陣來。她不動聲色的轉身，淡淡道：「宮嬤嬤，等會兒記得把殷骨的賣身契給大小姐送過去，婢女喜歡她的新主子願意誓死追隨，本夫人也不能橫刀奪愛啊！」
「是，夫人。」宮嬤嬤垂首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胡氏防止她踩到石階上的青苔滑倒。
「不必交給我，」北淑靈撩起一抹頭髮繞著食指打轉，「那是死去的殷骨的賣身契，又不是小殷的，宮嬤嬤直接把它銷毀就行。」
沒有賣身契的束縛，殷骨不再是低聲下氣任打任罵的奴婢，而是她北淑靈的朋友，是與她站在同一陣營的姐妹。
殷骨悄悄低頭，額間的髮絲垂落斂住她激動而又複雜的神情。
她再也不用回到那種被北憐月當成畜牲來折磨的日子了，她可以像個人一樣站起來，終於可以像個人一樣大大方方的在桌面吃飯。
而不是趴在桌底下與那些嗷叫的狼狗爭食……
宮嬤嬤即便心生不滿也不敢多嘴一句，只微微點了點頭，混濁不明的眸子里沒有任何生氣。
夫人都將這口氣吞下來不予追究，她再借題發揮只會把事情變得越來越糟，還不如乖巧點順了她的意。
本以為胡氏就這麼算了，槐茉殷骨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就在胡氏越過北淑靈的時候，她稍微停頓了一下，說了一句讓她們毛骨悚然的話語。
「靈兒，歡迎回到丞相府。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時，皇宮牢里的事，改日我們抽個時間好好算算。」
話落，胡氏擦著北淑靈的肩膀走過，碧眼盈波的眼睛里隱含著深不可測的城府。
除了北淑靈，槐茉與殷骨感覺到一股寒意侵襲至全身，這股寒意絲毫不減於冰冷刺骨的冬天，愣是讓她們寒毛直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槐茉眼裡飛速閃過一抹詫異，她上一次感知這種冰冷的氣場還是在戰場跟隨夜王爺的時候。看來這位雲霄國的公主，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那吶！
這股涼意攜帶著一種溺水般的窒息侵蝕全身，殷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她掩飾住，恢復原樣低眉順眼的跟在北淑靈身後。
良久，北淑靈微微勾了勾唇，眉眼若有若無的掃了她們一眼，輕笑一聲，「走吧！
胡氏知道又如何？今日她敢踏入這個門就沒怕過。
……
落居院。
晴雲輕漾，熏風無浪。
春日快要降臨的時候，院里生機勃勃的一片。
但院里有一處卻與外頭截然不同，室內昏暗，東西雜亂無章，蛇蟲鼠蟻數不勝數，屋裡到處都發著霉，一進屋子就能聞到一股腐爛腐朽的氣息。
令人眉頭緊皺，胃裡翻江倒海忍不住想吐出來。
北淑靈站在門外眼光掃過屋裡的每一處角落，平靜的眉眼看不出喜怒。
她就在這間屋子裡生活了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一直到她及笄之年出嫁那日才脫離這間腐朽的屋子。
本該屬於她的廂房被院里的嬤嬤佔據，餘下的房屋則被其他丫鬟住下，她們拿著她的月例銀子吃香的喝辣的，過得比一般的富家小姐還要愜意。
而她則蝸居在這間小破屋裡整整十六年。
這裡和丞相府就像是兩個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她過得什麼日子，所有人都在裝看不見。哪怕是十月懷胎生下她的劉氏，也不曾來見過她一眼。
「槐茉，殷骨，」北淑靈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恨意麵無表情的轉身，「隨我去清理門戶。」
她的院子被垃圾塞滿了，總得清理出去，垃圾就該呆在垃圾桶里。
「是，小姐。」
槐茉殷骨異口同聲道，兩人對視一眼，再望了一眼屋子，眼裡濕潤不少，心頭隱隱作痛。
身為丞相府的大小姐，這麼多年她都是怎麼過來的啊！
難怪北姑娘那日被王爺搶回來的時候，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模樣。換作是她，還不一定能活的下來，在戰場上起碼還有個痛快，在丞相府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想起北淑靈常常被北憐月尋麻煩，槐茉就恨不得現在就拔刀砍了她。
「哎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大小姐么？」院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您不該是在夜王府里過著清閑自在的好日子么？今兒個怎麼就回來了？」
北淑靈抬眸看向來人，她院里管事的李嬤嬤，胡氏安排到她身邊的兩個大丫鬟，翡翠，珍珠，還有十幾個做雜事的丫鬟，她記不清，也不想記。
「莫不是讓夜王爺玩膩了，」翡翠瞥了她一眼，掩嘴一笑，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嘲諷之意，「給趕出來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十分附和的笑了起來，在她們身上絲毫沒有身為奴婢的奴性，架子端的比她這個真正的小姐還要高上幾分。
北淑靈沉默不語，靜靜的看著她們，眾人的笑聲漸漸變小，到最後居然停了下來。
她森寒是目光刮到李嬤嬤身上，李嬤嬤當即心底打了個突，微微收了收嗤笑的神情，心裡莫名有股不安。
其他丫鬟也覺察到一絲不祥的預感，紛紛收斂了一點嘲諷的神色在李嬤嬤身後並列而站。
北淑靈淡淡開口，眼裡平靜無波，「笑夠了嗎？要不要再笑會兒？」
「這是怎的了？」李嬤嬤神色鄙夷，撐著腰上前圍著她轉了一圈，「去了一趟夜王府就忘了以往在丞相府過得什麼日子了？」
這麼多年以來，她敢騎到她的頭上，背後若沒有人照著她也不會混得如此風生水起。
一個庶女而已，爹不疼娘不愛的，出點小意外下地府了，恐怕也沒人會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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