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陳家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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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熏著檀香，陳老夫人正倚在香妃榻上假寐。她一襲布衣乾淨利落，一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苟整整齊齊。
傅冷月恭敬上前行禮：「孫媳請老夫人安。」
陳老夫人動了動眼皮子看了一眼傅冷月，對她擺手道：「傅氏過來了，坐吧。」說著，讓人端了清茶素果子上來擺在傅冷月面前讓她吃。
傅冷月也沒推遲，纖纖玉手執起素果子小口小口吃起來。這身子弱得厲害，如今又病著，哪怕這會兒實在沒得胃口也得儘可能多吃一些東西才有可能好轉。只是沒想到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素果子味道居然還可以，看來老夫人院里的私廚手藝不錯啊。
老夫人看著病懨懨的傅冷月也不做聲，安靜乖巧吃著果子，單薄的身子瘦得讓人心生憐惜。老夫人雙眸微微開合，執起案邊的茶盞輕輕啜飲一口，問道：「聽聞你染了風寒，喝葯睡了一下午，如今可好些了？」
傅冷月畢恭畢敬答道：「孫媳休息片刻感覺身子已經好多了，謝老夫人掛心。」
「那便好。」老夫人點了點頭，輕聲道：「老身知道你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也知道你這兩年在後院里過得並不順心。你婆母王氏平日里雖然刁蠻刻薄了些，但她這人並無壞心。這半年來你身子虛得厲害，墨兒也虧了她毫無怨言忙裡忙外細心照拂著，這些你也應該都是看在眼裡的。你放心，等今後墨兒大了，你是能跟著享福的。」
傅冷月心頭冷笑。
果然如她所料，主母王氏已經提早來老夫人這裡哭訴賣慘，給老夫人洗過一遍腦了。王氏為人虛偽心思陰毒，但面子功夫那是做得相當不錯。老夫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算和稀泥，象徵性的安撫自己罷了。
「孫媳明白，」傅冷月淺淺一笑並未出言反駁，只頷首附和道：「母親待墨兒確實盡心儘力，孫媳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又道：「你也該顧惜著自己身子才是！過去的事兒咱們該放下就得放下，切莫因為陳年舊事心生嫌隙，傷了一家子人的和氣。畢竟日子還長，總得眼光放長遠，往前看才是。」
傅冷月心頭微微發寒，這老太太將過往王氏對她的諸般苛待一筆帶過，還妄圖說教讓她不去計較？呵呵，真當她是軟柿子呢？
傅冷月抿唇輕笑，斂起眼底一抹寒光，嘴裡恭順回道：「老夫人說得極是，孫媳謹記在心。」畢竟王氏對老夫人多少還有些忌憚，在她動手收拾王氏之前，也著實不必與老夫人交惡，順著她便是。
眼見傅冷月態度謙和恭順，老夫人頗為滿意點了點頭，低頭又抿了抿手裡的茶，不疾不徐問道：「聽說你昨兒動手擰斷了寶哥的臂膀？還將打了他一頓？」
老夫人放下茶盞，一雙銳利的眸子掃過來，直盯得人心頭髮虛。
傅冷月從容不迫道：「想必老夫人也知曉孫媳與相公之間多少有些不睦，他那臂膀斷倒沒斷，不過是脫臼罷了，孫媳自然是知道分寸的。」她不過是讓陳繼寶吃點苦頭莫要煩她罷了，瞧瞧王氏與老夫人這護犢子的模樣，倒像是她將夫婿千刀萬剮了似的！
老夫人睥了她一眼，聲音又冷了幾分：「想來你出閣之前娘家也應當有教導過你，女子出嫁便以夫為天，哪有像你這般不懂規矩，出手毆打夫婿的？」
傅冷月心頭冷哼。在這陳家大院，陳繼寶毆打她多少回了，陳家人裝聾作啞不聞不問。現如今她不樂意了，反手教訓了那鱉孫一次，陳家人便像是捅了馬蜂窩似的，一個兩個圍上來要收拾她？
還話里話外暗指她們傅家無甚家教可言？
傅冷月森然冷笑，站起身來對著老夫人躬身一禮，開始當著眾人的面一件一件脫起了衣裳。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
雖然屋裡此時並無男子，但少夫人在老夫人面前這般不知禮數，也太沒規矩了吧！
老夫人愕然，一張臉陰沉下去，冷聲喝道：「傅氏！你這是在做什麼？」
傅冷月脫得只剩一件肚兜與褻褲，露出身上腿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大片淤青來，那密密麻麻的傷勢看得眾人臉色大變。幾個丫鬟僕婦相互交換著眼神心思各異。
少夫人這遍體鱗傷難道是被他們少爺打得？這也太慘無人道了吧！
老夫人面色沉下來，神色頗為複雜。
傅冷月指了指腿上的傷，心平氣和道：「回稟老夫人，孫媳出閣之際，娘家確實有教導過女子出嫁從夫，當以夫為尊。但他們倒也沒說過，當孫媳被夫君幾乎欺凌致死時不得出手反抗。更何況，我也不過是迫不得已正當防衛罷了。拜我夫君所賜，孫媳這腿怕是要瘸上好幾個月。左臉還挨了一巴掌，這隻耳朵一直嗡鳴聽不到聲響，只怕是已經聾了。老夫人不會是覺得孫媳當時應該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搓圓捏扁，亂刀捅死吧？若真如此，只怕全江陵的百姓都要譴責陳家教子無方，慣著自家少爺行兇殺妻了吧？到時候，陳家的顏面往哪裡擱置？我們傅家家教甚嚴，我是萬萬不能讓我夫君背負這種罵名的。」
傅冷月這話擲地有聲，聽得老夫人額頭隱隱沁出冷汗來，屋裡幾位丫鬟婆子也是心頭一緊，大氣也不敢出。
她們壓根沒料到，平日里軟弱蠢笨的少夫人竟能條理清晰字字珠璣講出這麼一番話來。甚至還在無形之中，將老夫人暗指她沒教養一事回懟得乾淨利落，漂亮至極。
老夫人心頭一凜，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這傅氏，之前倒是小瞧了她！
眼見全場眾人呆若木雞，心思各異。錦秋眼眶一紅，上前輕聲道：「奴婢亦如此。」說著。顫巍巍撩起了褲腿給大家看。
眾人抬眼看去，就見她那白凈的小腿上好大一片淤青，同她主子一樣，看起來極為駭人。
屋裡鴉雀無聲靜得落針可聞。
好半天，老夫人才陰晴不定吩咐身邊的丫鬟道：「你們還不趕緊服侍少夫人將衣裳穿好，她如今還病著，萬萬不能著了涼。」
「是。」兩個小丫鬟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幫傅冷月整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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