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已經死了
4.56
「我對不起你……」
江影蒼白的臉毫無血色，像具屍體一樣。
薄景煜抓著她的手，感覺不到以前的那種溫熱。
「母親，你不要丟下我和哥哥！」
她咬著下唇，心臟如同被千萬根肉眼看不見的針扎一樣，痛得呼吸不暢，情緒波動。
嘀嘀嘀。
身邊的那些儀器感知到生命特徵，急促地叫喚著，可這聲音只有房內的薄景煜聽得真切，外面還在爭吵的人根本沒有聽到一丁點。
「我這就喊父親和爺爺過來！」
他帶著淚花欲要從椅子上下來，手上的拽著的勁，硬是把他又拉了回來。
江影感覺天旋地轉，視線模糊。
她深知自己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看著兩個孩子長大。
沒能和薄景明走到生命的終點。
「景煜……我想、想拜託你一件事。」
「母親，您不要講話了！您快放開我，我去找醫生，他們醫術那樣厲害，一定能治好您！」薄景煜哭著懇求。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就當我求你！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我辦成，也只有你能辦成！」
他看著江影堅定的眼神，淚流不止。
「您需要我做什麼？」薄景煜哪怕再難受，再痛苦，也不忍心傷害眼前這個虛弱不堪的女人。
「看到我戴著的氧氣罩了嗎？」她快要睜不開眼了，胸腔汲取著氧氣，用意志強撐著，「下面有一根管子，輕輕拔掉就行。」
「您這是……不行，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
薄景煜止不住地發抖，腦袋裡就像放了根彈簧，嗡嗡直響的刺激著每根神經。
「不！母親，我不能！」
「你的父親和爺爺，為了我，爭吵不休了這麼多年，作為你們的母親，我真的沒有做好榜樣。」
江影腦海里浮現著走馬燈，彷彿是老天憐憫她悲慘的人生，在燈枯油盡的最後一刻，讓她感受感受過往的溫暖回憶。
「你就當幫我個忙，求求你……求求你。」
心電圖的心率數字在慢慢往下掉。
她祈求的目光盯著薄景煜，彷彿這是她最後的希望，最後能緩解矛盾的救贖。
薄景煜臉上的淚痕幹了又濕潤，他抬起小小的胳膊，抓住那個掌握一個人生死的氧氣管，不能承受的喘著粗氣。
「我好怕，母親，我、我做不到……」
江影的笑容沒有摻雜任何物質，只是溫柔地哄著她最愛的兒子，「待會跟家裡人交代一聲，我就不給他們添麻煩了。我的景煜，我的斯明，媽媽愛你們，特別特別愛你們。」
薄景煜多麼希望哥哥此時也在身邊，這可能是這輩子，最後一次再見媽媽的容顏了。
她溫柔的氣息，悉心的照料，有溫度的雙手，以後永遠，再也見不到了。
「咳唔！」
江影突然喘不過氣，鬆開他趕忙把手移動到自己脖子上，「快、快動手！我好難受……」
薄景煜被嚇到了，他呆愣地看著母親的臉漸漸漲成紫紅色，雙眼翻白得挺著勁，痛苦不已。
「求你，氧氣，唔咳！」
腦袋裡的轟鳴聲干擾著他的一舉一動，異樣的情緒浮上心頭，想大吼想發泄，甚至想逃離。
但現實的殘酷在他幼小的心靈上，絲毫不憐憫的又捅了一刀，待他恢復意識的時候，氧氣管已經在自己手中了。
滴……
心電圖變成了一條尖銳聲音的橫杠。
他親手，把母親殺了。
砰！
薄斯明急促地喘著氣打開門，沒走幾步便驚訝的僵住，映入眼帘的場景讓他瞬間心如刀割。
躺在病床上的江影早沒了呼吸，而自己的親弟弟手裡拿著氧氣管，面無表情地站在旁側。
「影兒？影兒！」薄景明緊跟著他跑進來，看到這畫面后，不敢接受地跪在地上，仰天痛哭。
周圍又開始忙亂起來，醫生和護士圍成一堆，拚命地裝著救死扶傷的假動作，把床上那個早沒了靈魂的女人，摁壓許久。
「董事長……我們儘力了。」
薄景煜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沉重狠厲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側臉，他整個人沒能支住這強大的力量，硬生生地被扇倒在地。
「她是你母親啊！你怎麼能這樣心狠手辣，拔了她的氧氣管？！」薄彥海氣的吹鬍子瞪眼，恨不得親手把這個小孽種掐死。
「您罵他做什麼？一個心如鐵石的孩子，怎麼可能懂得了這些兒女情長。」薄景明心如死灰。
兩個長輩的態度，明顯把他隔離了出去。
往日親密無間的感情，化作了一潭死水再掀不起波瀾。
薄景煜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吭不出來。
耳鳴和眩暈帶來的間接傷害，是強忍不住地陣陣頭疼，反覆折磨的痛楚像禁錮在頭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蹦出來發作。
他不敢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氧氣管確實是他剛剛無意識的時候拔的，造成如今的局面，也確實跟他脫不了關係。
「你還我母親，還給我！」
薄斯明抓著他的肩膀，瞳孔滿是鮮紅的血絲。
「她已經死了。」
冷冰冰的幾個字，砸在其餘三人的心上。
他們就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薄景煜，如果沒有這所謂的血脈牽連，他可能早被千刀萬剮了。
從母親下葬之後，他就被明擺的「拋棄」了。
爺爺和父親去了國外，哥哥擔起了公司的重任，沒日沒夜地忙於工作，哪怕見了面也只是拿母親這件事，冷嘲熱諷。
薄景煜的壞名聲逐漸在暗處悄然散播開來。
回過神，他已經坐在駕駛座上開了很久。
這些記憶今天莫名其妙地竄出來，讓他本就不佳的心情，又火上澆油了一番。
到了沈家，他靠在車上等著傭人稟告。
「夫人，二少爺在外面侯著，說要見二夫人。」
楊婉臉色驚變，「這下完了！那醜丫頭還在地下室打掃衛生呢，你快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梁姨左右為難的皺著臉，「可他說見不到本人不走，您快讓大小姐想想辦法吧。」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楊婉蹬著高跟鞋，差點沒撅在樓梯上，「雨兒！雨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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