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房揭瓦
2.6
裴瑕抬眸看她，戚姣不疾不徐道，「眾所周知，戚家有一子一女。戚芙前年去郭府找到我，求我給她找個活干。我念著她是我侄女，讓郭府熟人把她安排進了繡房。手藝學的不怎麼樣，整日和府上小廝打的火熱。
今年不知怎麼和郭家三郎有了首尾，哄得三郎要將她收房。
這事，只怕戚家捂得嚴實。可以說戚家就是為財騙婚，裴家是受害者。」
她換了個嫌棄的語氣繼續說，「至於他家的好大兒戚浩，這會兒估計在萬花樓沁水姑娘房裡樂不思蜀呢。五枚金銖砸進去，聽個響兒就沒了。」
外圍幾個碧梧村的青年想起和裴瑕在海上的交情，知道他素日為人，猶豫一瞬，都出口附和。
「戚家這事辦的實在太不地道，一頭勾著郭家三郎，一頭還要吊著裴家大郎。怪道那日在細糧巷看到芙娘和一錦衣郎君走在一處，兩人還頗為親熱的樣子，我上去招呼，她還裝不認識我。」
唐桂娘聽得怒火中燒，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上前左右開弓，賞了錢氏一頓鍋貼。
錢氏被打的頭暈眼花，戚老大見唐桂娘一介婦人站在他身前逞凶，惡從膽邊起，抄起手邊一條板凳就往她頭上砸去。
唐桂娘避之不及，「啊」的大叫了一聲。
眼見板凳就要兇狠的敲下來，戚老大的手腕卻被裴瑕鉗住了。
裴瑕目中射出一道冷光，怒道，「你敢傷我娘？！」
戚老大見他那煞神模樣，嘴唇開始哆嗦，繼而臉色青白，手肘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彎曲著——裴瑕直接把他的手擰斷了。
裴瑕知道彩禮錢要不回來，他也不再斂著脾氣了，帶著一夥青壯上房揭瓦。
為抵擋颱風，海邊的屋子好點的是石砌，中等的是石砌混著土坯，最差的就是土坯。
戚家住的就是土坯房，夫婦兩個平時不事生產，靠吃祖上老本過活。
見戚芙攀上了郭家三郎，兩人一心等著女兒當上姨娘，把他們接到縣城裡去享清福。
因此對住房極為敷衍，破了舊了睜隻眼閉隻眼，颱風來了就去鄰居家的石屋中躲。
裴瑕這一下子領人掀了房頂，遇上颱風，房子撐不了多久就塌了，一屋子鍋碗瓢盆怎麼辦？這是要逼死他們啊！
年輕小伙們有了用武之地，帶著興奮之色，搭梯子的搭梯子，上房的上房，吆喝的吆喝，一個個極盡拆家之潛能。
戚老大顧不上骨頭斷了，站在院里跳腳，「作孽啊！作孽啊！」
錢氏也不沉默了，用盡了畢生所知最粗俗下流骯髒卑鄙的言語咒罵裴瑕。
站在高處的裴瑕的回應則很直接，直接朝他們臉上丟下一團接一團的茅草。
戚老大和錢氏的罵聲很快走了音。
戚姣見此不由撲哧笑出了聲。
左立德本來還偏向戚家，但見戚家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也沒心管了。
可他是碧梧村的村長，饒是戚家做的再過分，也不能讓白雲村的騎在他們碧梧村的頭上撒野！
因此讓裴瑕下來，告誡道，「你扭斷了戚老大一條胳膊，發發火也就罷了。真把人房子拆了，颱風來了是要死人的。有話好好說，還不快停手！」
裴瑕也沒真的要拆戚家，他就等著左立德這句呢。
兩人商量幾句，裴瑕表示可以不追究彩禮，但要戚家把田地交出來抵債。左立德點點頭，眼下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解決法子了。
於是左立德回到戚老大和錢氏跟前站定，「既然你家拿不出錢來，裴家也不讓了步，只要你家拿出十畝地賠償。今日之事便了了。」
銀灣傍海，更靠山。
有本事的靠打漁補貼家用，譬如裴家大郎，鄉人大多還是靠種地農耕為主業。
戚家祖上也是當地大戶，留下了不少田產，傳到戚老大這輩，只剩下十多畝地。
不等左立德說完，錢氏就跳了起來，「十畝？！裴家怎麼不去搶？」
左立德拍了下大腿，怒道，「無知婦人，你給我閉嘴！戚勇，你來說！裴家已經讓步，並未要你家全部田產。給了十畝出去，你家還有剩下的七畝。五枚金銖，夠買二十畝良田了。你戚家還有什麼不滿的？」
戚姣暗暗咂舌，果然古代海邊的土地不值錢！
戚老大黑著臉，也是滿心不願。
一年把這些地賃給隔壁村地少的莊戶耕種，夠全家吃喝不愁，還能賣些余錢。一下子劃去了十畝，這是要斷他家的活路啊，天殺的裴大郎！
他遲遲不應聲，錢氏眼珠子一轉，抓了戚老大的胳膊，扒在他耳朵上竊竊說了幾句。
聽著聽著，戚老大轉憂為喜，走過來揚著下巴說道，「十畝地也可以，不過有條件。」
左立德道，「休要磨蹭！快快說來！」
「我家在白雲村和碧梧村交界處有八畝水田，還有兩畝旱地，落在白雲村后的小峰山腳。就將這十畝地賠給裴家。」
裴瑾挑了挑眉毛，戚家人會這麼好心？
緊接著就來了神轉折，「除此之外，裴家每年要分八成息給我家。」
裴理拳頭都硬了，戚家人真不要臉！
唐桂娘氣忿不已，「算盤打的啪啪響，本就是賠地，還指望我裴家養活你們呢！租給佃農也才七成出息，你當我們比佃農還不如？」
鄉人們交頭接耳，又開始議論起來，人聲嘈嘈。
裴瑕沒說話，直接上房繼續拆屋。
戚老大這才急了，跟唐桂娘討價還價，「七成！就七成……要不，你四我六？」
接連不斷的茅草飛了下來，連樑上鋪的木板都被扯出來拋在院子中央。
戚老大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五五總行了吧？」
沒人理他。
眼見著那群兔崽子連拆了三處屋頂，已拆到了卧房上頭，戚老大心急如焚，恨恨拍了一把大腿，卻忘了他手斷了，一時間疼的哭爹喊娘。
「停下！」
「哎喲我的天爺，那十畝都給你們！出息我們也不要了！」戚老大冷汗迭出，此刻他只想把這群煞神送走。
想起只會回家拿錢的兒子，有進無出的女兒，戚老大無力的癱坐在門檻上。兒女都是債啊！
錢氏哪裡肯依，上來瘋狂捶打他。
戚老大本就一肚子的氣，錢氏還要撲上來撒潑。錯了錯后槽牙，蒲扇大的巴掌使勁摑在她臉上，立時打得錢氏口裡鼻子都是血，半個身子歪倒在地。
左立德心裡厭煩，擺擺手，「既如此，我做個見證。戚家將八畝水田並兩畝旱地賠給裴家。」
讓人拿了紙筆，刷刷寫下，讓兩家分別簽字畫押。
幾下處理完，左立德想起裴戚兩家作廢的昏禮，問道，「庚帖呢？如今戚家賠了地，你兩家的昏事也就不算了。一便拿來作廢的好。」
適才忙亂，唐桂娘將庚帖婚書塞給了裴理。
裴理忙從懷裡掏出來，展開一看，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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