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彌月宴
9.09
如此裴瑕倒也能接受，單憑他一人之力，等賣完了，魚都死光了。
是故就當銷個量，也累積了六兩銀子。
戚姣這趟出門還帶回一個消息。
朱家辦酒席，要購置不少海鮮。
當然，數目雖多，卻遠遠及不上船老大收購的。
因此裴瑕這兩日捕撈的海貨，可以賣去朱家。
裴瑕暗暗記了下來，再出海時都有目的去打戚姣說的海物。
三兩天時間倏忽而過，轉眼就到了朱家滿月酒的正日子。
戚姣惦記著不能誤了時辰，早早起身。
盥洗潔凈后，換上青布舊衣，尋了方唐桂娘的頭巾，將黑鴉鴉的頭髮一絲不苟的包起來。
等戚姣收拾完，裴瑕已在院中等她了。
裴瑕提燈，去廚房燒火，戚姣很快蒸好兩碗蛋羹，二人隨意吃些墊墊肚子，隨之就出了門。
此時外面天還是黑沉沉的，只有一縷清輝月色灑在人間。
等到了朱家門口，院內掌起了亮燦的燈，裡頭已有人忙活開了。
因著提前備食材的緣故，裴瑕昨天傍晚就把魚蝦蟹等物送了過來。
這會兒他們進來，有婆子正在水井邊的石板上殺魚。
朱娘子站在院內進進出出的調停，見戚姣和裴瑕來的這麼早，忙笑吟吟的迎上來，引著他們去了屋后搭的天棚處。
碩大的棚子緊挨著廚房，當中起了大灶，並排兩口大鍋，圓鼓鼓的棕黃蒸籠高聳。
小山似的蔬果食材堆了半地，並剛送來不久的一大扇紅白豬肉，活雞數只，海鮮數筐……檐下還支起了長長的案板，方便切菜配菜。
戚姣見朱娘子都按她說的準備了，當下喚了裴瑕一聲，兩人先去侍弄菜。
過了不久，廚下幫忙的婦人陸續來齊了。
人多好辦事。
這些婦人都是手腳麻利的，不消戚姣分派，各領了手邊的活便忙開了。
待到日出時分，備菜已處理的差不多了。
戚姣請朱娘子拿紙筆來，為免疏漏，她要將整個章程寫下來。
朱娘子無有不應的，忙忙送了紙筆過來。
戚姣索性趴在案板上寫了，淺打個腹稿，默出上菜順序。
今天彌月宴菜色都是她再三琢磨過的，共有六圍碟，六熱菜，一湯羹，一糖碗，再就是兩個壓桌大菜。
一共十六道菜，正合當地席面的數量。
六圍碟有錦繡素拼、糟鹵葷拼、山家三脆、荷花酥、拔絲紅薯、炸茄盒。
六熱菜是香爆梭子蟹、鹽水大蝦、四喜丸子、紅燒鮑魚、豆腐皮包子、梅菜扣肉。
一湯是白果豬肚雞湯，一甜羹是桂花酒釀烤秋梨。
外加香煎海鱸魚並藤椒缽缽雞兩個壓桌菜。
寫畢，戚姣起身去看其他幫廚的進展。
突然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喲——這不是二娘的小姑子么！做丫鬟的下/賤坯子，如何到朱家當廚娘來了？還一刻不離帶著男子，真夠水性的。」
戚姣一心想著席面，一下沒反應過來二娘的小姑子是誰。
直聽到「帶著男人」，方順著聲音望去，原來是一個切菜的中年婦人，眼珠子在她和裴瑕臉上睃巡個不停，目光閃爍。
戚姣認出來了，這不是錢氏的嫂子么——往日沒少去戚家薅過好處。
估計她的賣身錢多多少少讓錢氏填了娘家的坑，其中就有錢氏的嫂子一份。
她和錢氏可謂蛇鼠一窩。
戚姣從來不是受氣的人，冷笑一聲，挽了袖子就要上前理論。
誰知身邊男人的動作比她更快。
裴瑕冷了眸子，抓過手邊裝魚鱗的簍子往錢氏嫂子的腳下扔去。
婦人驚叫一聲，血赤糊拉的內臟魚鱗沾了她滿腿。
婦人急的雙足亂跳，連退兩步，不想腳下打滑，直直摔了個狗啃泥。
旁邊幫廚的眾人見她吃癟，不住的吃吃發笑，只恨手上都占著，不能拍手稱快。
足見這婦人平日里有多不得人心了。
裴瑕寒聲警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若不想要舌頭了，只管繼續胡言亂語！姣娘冰魂雪魄，她的清名，豈是你能玷污的？」
幫廚的婆子婦人議論起來，言下都派這婦人的不是。本本分分來幫忙不行嗎？
非要嘴賤惹事，吃一頓排揎就消停了。
婦人紫漲了麵皮，唉喲連連爬起來。
本要罵回去，可抬頭見裴瑕一臉陰沉盯著她，再不敢多言，狼狽往外去了。
戚姣見裴瑕這樣維護她，心頭湧上點點歡喜，眉眼間不自覺的蘊了一股似有若無的柔情，美目流盼，「多謝你幫我出頭。」
裴瑕被那一眼瞧得半邊身子都酥了，耳根發紅。
他抬頭看看天，只覺天空明凈，嗯，風也和暢。
錢氏的嫂子走後，廚下的氛圍秩序恢復正常。
戚姣雖是朱家請來的主廚，卻凡事親力親為，什麼粗活都能上手做——雖然都讓裴瑕攬了過去。
眾人看在眼裡，八卦之心燃燒，笑望著他二人，「你看這小兒女，你看這小兒女。」
戚姣紅了臉，扭頭瞪裴瑕一眼。
裴瑕卻聽之任之，唇角微揚。
大家雖時不時諞閑傳，手腳卻不停，淘洗切備，一晃就到了哺食時分。
戚姣站在灶邊掌勺，外院朱娘子急忙遞話進來，「可以上菜了。開席！」
只見戚姣面上從容，讓端菜婦人先上那六圍碟。
朱娘子到底惦記著廚房這頭，百忙之中抽空過來。
這時婦人們魚貫端出六圍碟，朱娘子一眼望去，盤中配菜都用瓜果雕鏤成各色花樣，真真巧奪天工，鮮靈無比。
而那道錦繡素拼竟是一整幅梅蘭竹菊，寫實兼寫意，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
朱娘子失神片刻，忍不住撫掌，喜得眉開眼笑，「這樣的精妙擺盤，姣娘你是如何做出來的？我活了大半輩子，還只是在府城的得意樓見過一回，嘖嘖，真是沒想到！。」
旁邊有個婦人應和道，「可不是嘛，她做的輕巧，我方才仔細瞧了好幾遍，眼睛會了，可手恁是不會！」
一番話讓眾人捧腹。
戚姣亦笑，其實雕花沒什麼難度，就是要費功夫多練。
她不過是討巧，畢竟人都是感官動物，看個新奇，添個熱鬧罷了。
菜一道道上桌，朱家賓客咋舌驚嘆不止，一個個都看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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