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難民窟里出來的
0.66
清晨，雲舒將沈世霄不要的衣服嚴絲合縫地疊起來，摸了摸西裝柔軟的面料，再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差別不是一點點大。
花這麼多錢在穿搭上，何必呢？
「太太，老宅派車來接了。」
房門外傭人提醒著，雲舒這才出了房門。
院子里，一輛商務車停在院子里，她趿著拖鞋往餐廳走，正見身材筆挺的沈世霄佇立在那。
雲舒想說點什麼，男人冷著臉從她身側走過，「你穿這樣，休想我跟你去家宴。」
他的一言一行，無不透露著對雲舒的反感。
「我穿這樣怎麼了，乾乾淨淨，縫縫補補又三年，自古勤儉是美德！」雲舒不覺自己有任何問題，「又不求著你去，到時候婆婆問我，我就說你……」
「夠了！」
男人低喝，冷眸里浮出的慍怒能殺人。
這個女人是篤定他不會跟家裡翻臉，得寸進尺！
結婚協議兩年，他就姑且再與她同住屋檐下兩年，從此後分道揚鑣，各不相干！
雲舒目送著他上了車，隨意拿起三明治塞在嘴裡，明明小時候，沈世霄對她最好了。
現在呢，整天擺著個臭臉……
囫圇填飽了肚子，雲舒上了車，沈世霄坐在副駕，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雲家老宅子，江南風格的建築，推開充滿年歲感的雙扇大門，入眼是成片的桂花樹，一條石板路延伸至院子深處……
「沈少爺到了。」
傭人奔走相告，不多時就有人出門迎接。
女人打扮時髦，與雲舒年紀相當，栗色捲髮，精緻妝容，渾身散發著女性的成熟美。
「沈少爺，歡迎，歡迎。」
她熱切地招呼著沈世霄，不免留意了一下沈世霄身側打扮落魄，跟個非洲移民似的雲舒。
雲舒與她四目相接，嘴角翕張，一聲「堂姐」還沒出口。
雲月赧顏笑了笑，「沈少爺到家裡來還隨身帶著保姆么？」
呃……
雲舒臉上陣青陣白，現在的人都怎麼了，以貌取人過分了吧？
空氣間一度的凝滯，身著旗袍的婦人趕來，「舒兒，畢竟是家宴，你怎麼也得正式一點，真是想把我氣死是不是？」
「媽。」
沈世霄與雲舒異口同聲，雲月一頭霧水，這就是她傳說中高等學府畢業，留學在外多年的表妹，雲家大小姐？
「穿什麼都一樣，凍不著，熱不著，不就行了。」
雲舒滿不在意，瞧著院子里圓桌上已經擺上了宴席，大搖大擺走上前，給家裡叔叔伯伯打招呼后落座。
沈世霄臉色始終都不大好看，連自己親爹媽都對這個女人有意見，還奢望誰能高看她兩眼。
圓桌上，毛血旺，口水雞，石鍋沸騰蝦，都是她愛吃的。
雲舒大快朵頤，絲毫沒注意到，叔伯看她的目光怪異得很，雲月更是從頭髮絲打量到她腳脖子。
「我說舒兒，你變化挺大啊，以前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跟個公主似的。」
雲月說的是事實，雲舒就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大小姐，現在怎麼看，都像是難民窟爬出來的。
「你有意見？」
雲舒自顧自扒飯，對這個堂姐沒什麼好印象，她還小的時候，時常被堂姐哄騙著將心愛的玩具拱手相讓。
「我能有什麼意見啊？這不，你是雲家姑娘，出門在外是雲家門面，不知道的，以為你在國外沿街乞討過日子呢！」
雲月說完「噗嗤」笑出聲，緊接著，家宴的親戚也笑開。
雲舒早就習慣了別人奚落，嘲諷。
但，這是她的家，家不是最溫暖的地方么？
就因為她沒有衣著光鮮，丟家裡人臉啦？
剎那間，她頓住了動作，食不知味，一臉正色地環視過所有人，最終視線定在了雲月身上。
「來，給你們看個東西。」
她掏出了手機，推開那條糖醋魚，放在正中央。
「Onthisgreenplanet……」
視頻上，是一部紀錄短片，世界上，森林面積以每年1000多公頃的速度在消失，每分鐘有一種動物在滅絕，全球氣溫平均每年升溫0.5度。
所有人都在盯著手機，雲舒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如果說，我們這裡是小家，地球就是大家。」
「生態鏈一環扣一環，或許你們並不在意今天發生了些什麼，但是現今的資源浪費，與未來的每一場災難都息息相關。」
「不要求你們做什麼，但也不要嘲笑別人，活在這個世上，誰也沒比誰更高尚!」
她擲地有聲，再斜視著雲月，她的包是鱷魚皮，扣著個水貂球。
「我不覺得我走錯了路，你說呢？堂姐！」
雲月竟然被她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她明明晒黑了許多，這一刻彷彿散發著光芒。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洗禮著世間萬物。
傭人支起了太陽傘，雲舒取回手機塞進自己的帆布包里，「吃飽了，我先撤了，各位慢用。」
雨幕里，她漫步著，耳邊好像回蕩著年幼弟弟的呼喊。
「姐，我不想死，姐，救救我……」
那年，他才十二歲。
他是父親的私生子，找到的時候已經跟精神出狀況的母親，在鍋爐廠的活動房裡生活了十幾年。
他患上了肺結核，屬於環境污染。
那是雲舒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面前死去，還是她血親的弟弟，可憐地降生在這個世上，一天好日子都沒享受過！
也就是那時候，她心裡埋下了種子，出國的時候參加了環境保護。
商務車前，她抬頭望著天，雨水滴在眼睛里，化開來。
她並不能強迫別人也走這條路，只期望，越來越多的人多一點點保護意識……
「演講不錯。」
男人醇厚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雲舒側目，就見沈世霄擎著一把黑色大傘，矮身進了後座，抖了抖傘面，遞給了司機。
玉珠子順著他修長的指骨流淌，他抽出紙巾及時擦拭了去。
「不坐副駕了？」
雲舒驚奇，男人緘默，視線投向了車窗外。
沈世霄居然願意跟她坐一起，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沈先生真給面子。」
雲舒癟了癟嘴，旋即拉開副駕車門坐下，「不過這好意免了，我可受不起！」
沈世霄眉心蹙緊，指骨收攏握成了拳頭，他就不該為她三言兩語動容一下，好比給了她一朵花，她不要，還扔地上踩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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