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棉（二）
17.71
溫眠將網友們的評論都看進眼裡，她神情淡然，並不會因為網友們的話而影響情緒。
「劉銘，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敢保證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劉銘憤怒得臉色漲紅：「就知道你不靠譜，我找溫天仙去。」
「等等，」溫眠叫住要掛斷連線的劉銘，彎起眼睛：「別生氣嘛，算命講究的是個心平氣和，不信則不靈。」
溫眠拋出一連串問題：「你們宿舍誰看到白棉偷錢了？你說白棉弄壞你的電腦，白棉一個農村來的孩子，根本不會電腦，他是怎麼想到用你電腦打遊戲的呢？」
劉銘一言不發盯著地面，但溫眠知道他不是回答不上，而是不敢回答。
溫眠繼續說：「黑板報被破壞那天恰好學校監控壞了，你們上完體育課回去見教室里只有白棉，就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頓，逼他去班主任辦公室承認錯誤，你說白棉偷女生用品，你們有誰親自逮到？」
劉銘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話，被溫眠打斷。
溫眠的語氣很平靜，這給人造成一種她很溫柔的錯覺，「至於那個女生，真的是白棉推下樓梯的？那天中午樓梯邊只有你、白棉，還有那個女生在，你給那個女生寫了封情書，但被嘲諷一通不說，女生還威脅你再騷擾她她就告訴家長和老師。」
劉銘一張臉徹底失去血色，變得灰敗。
事件反轉，網友們大跌眼鏡。
【剛才還信誓旦旦說自己沒撒謊，這回打臉了吧。】
【小小年紀不學好，才初中心機就這麼深，帶節奏的一把好手啊。】
【溫大師說話的語氣讓我想起了賈婆婆，老天爺，賈婆婆簡直太神了，吳道義兩口子飛來橫禍，屍體還被狗叼走了幾塊。】
【你小子當心腦袋不保，因果循環，報應找上身是遲早的事。】
「你的電腦怎麼來的忘了？」溫眠並不會就此作罷，她不出手則已，出手則定要管到最後，「你室友張小堯家裡很有錢，父母給零花錢很大方，他在宿舍丟了一萬塊錢，周日返校你就買了台新電腦，你逃課在宿舍打遊戲輸了，控制不住脾氣砸壞電腦，等白棉回來就往他頭上倒洗腳水，讓他賠你電腦。」
「拿去參賽的黑板報是白棉一個人完成的，他為什麼要破壞掉？你們班主任不過在課上誇了句白棉很有文藝氣息，設計的黑板報一定能拿獎，隔天上體育課黑板報就被人擦個乾淨。」
溫眠目光倏然冷下去：「劉銘，你右手手背上的那道傷，不就是當初擦黑板報摔到地上划傷的嗎？裝什麼受害者，白棉拿你當最好的朋友，他到自殺的前一刻都沒恨過你。」
「你懂什麼！」劉銘突然失控，亂砸手邊的東西：「白棉就是娘娘腔，是變態，他有病，丟男生的臉，他死了才好！就算他不自殺，我們也會把他殺了，他這種人憑什麼活在世上！」
溫眠對劉銘徹底失望：「你說他家裡人都不喜歡他，那你知道他爸媽給他準備了一屋子女孩子的東西嗎？白棉從小就聽話懂事，自我性別角色認同出錯不是他的錯，這不是病，每個人都有從心理上選擇成為男生還是女生的權利。」
【太可怕了，這年頭的孩子怎麼這麼陰暗。】
【白棉好慘，為什麼這個世界要有偏見？人們為什麼要拿自己的標準去評判一個人？白棉既沒有觸碰法律底線，也沒有傷害他人，他只是做自己罷了。】
【願玫瑰年年盛開，我們永遠不要停止為少數人發聲，我們要有同理心，白棉一事警醒了我，我們也有可能成為某種少數。】
輿論朝一邊倒，劉銘跪坐在地上，嘶聲力竭：「你們什麼都不懂！那種人怎麼配活在世上！最該死的就是他！」
溫眠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儘管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直播間所有人都被她的話擊中心臟，「在不妨害社會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做自己的權利，男生可以留長發可以穿碎花裙子，女生也可以剪短髮穿西裝，這部分在大家看來是『異類』的少數人，並沒有影響到誰的生活，相反，他們從始至終都滿懷希望，溫柔且堅定地熱愛著這個世界。」
「狹隘和偏見是人類的通病，如果你們做不到包容與理解，那麼就請約束好自己，流言傷人於無形，流言比刀還鋒利，插進人心永遠無法癒合，可能在你們看來，不過是說他兩句，不過是看不慣他的行為，總之你們有很多的借口為自己開脫。」
「但是被你們中傷的人不會這麼想，他們本就因為自己的不同而難受糾結，夜不能寐，壓死駱駝的從來不是一根稻草，這番話與諸位共勉，希望你們善良，能用同理心去看待事情。」
溫眠說話的時候，直播間沒有一條評論，屏幕前的網友們都安安靜靜聽著。
溫眠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劉銘，劉銘是直接導致白棉自殺的兇手，他是可恨的，他的罪惡永遠無法洗刷，「劉銘，不光是你，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兇手，白棉的靈魂一日不得安息，你，還有那些傷害他的人，也永遠無法清凈。」
劉銘捂著雙耳，面容猙獰恐怖，「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我沒有錯，錯的是白棉，他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溫眠微低下頭，雙手掌心合攏，隨後面對鏡頭認真地說：「屏幕前的白棉爸爸、白棉媽媽，我知道你們很愛自己的孩子，你們接受他的與眾不同的同時也日日擔心他會受到排擠。他的離去讓你們至今難過，白棉是個乖孩子，他一定不願意看到你們為他傷心。」
教堂里的鐘聲敲響，牧師捧著聖經教孩子們大聲吟誦，一隻白鴿飛掠溫眠直播室的窗外，揮動翅膀飛向藍天。
溫眠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白棉爸爸、白棉媽媽，往前看，你們很快會有孩子。」溫眠傾過身從窗框上撿起白鴿落下的一朵小雛菊，她說：「白棉不會回來了，但他會以另一種方式陪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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