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錯判
3.11
「如果我是兇手，」蘇月白看過一圈人凝重的神色，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許多，像陳述大多事實一樣冷靜，「趙小姐失蹤的日子正是盛夏，屍體如果不及時處理，散發出味道遲早會被人發現，最好把屍體運得遠遠的，丟進荒郊野嶺，要是在府里，條件有限……」
她環顧四周，目光鎖定一個糞池，看樣子荒廢了很久，表面結了一層厚厚的痂，暗黑且渾濁。
「它，站在一個兇手的角度，會把屍體藏在這裡面。」
趙老爺頭一回正眼看著日日都見的糞池，咬著一口銀牙，「給我挖！」
都沒見過自家老爺發這麼大的火，誰也不敢吱聲，不敢嫌棄這活計又臟又累，畢竟事關府中唯一的千金么。
糞池是半年前荒廢的，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嫌這裡離著住房遠，這樣的巧合，大家心裡都有了數。
裡面不同於被人踏得嚴實的地面，不一會就被挖得精光，逐漸露出裡面的一副白骨。
趙老爺二人都紅著眼眶，親眼送那具屍骨收殮去查驗，憋著心裡最後一口倔氣不肯吐出來。
蘇月白武青川四目相對，都能看清對方眼底的悲天憫人。
此事很快驚動縣令，屍骨查驗結果出來后縣令立刻命人將涉事的人都請去衙門對峙。
「屍骨死亡時間已經確認在一年前，年齡與令千金一致，是具女屍，找到的殘存衣物碎片也對的上，經鑒定，她的確是趙氏洗嵐沒錯。」
趙夫人聽完結果后當場昏厥，小桃哭得滿臉是淚，跪下把頭磕得梆梆響，「大人，奴才從小跟著小姐，深知小姐為人，雖對外面的人不能十足交心，但決不是輕易與人結仇的性子啊！請大人明鑒！！」
縣令一時高高在上，威風盡顯，心裡得意的很，大手一揮，讓人扶趙夫人和小桃下堂休息。
「師爺，你剛上任就能破案神速，做得不錯。」
誇完，他的目光又轉向一臉悲痛的趙老爺，堂木重重敲下，「大膽兇手，還不快快如實招來！」
趙老爺流著淚的臉凝固了，不可置信伸出手，「我？我是兇手？」
縣令一臉鄙夷，「你家婢女都說了，趙洗嵐與外面的人交情不多，想害她的當然只能是家裡人。」
「你！」趙老爺被氣得說不出話，脖子憋得通紅。
武青川聽完縣令的話臉色不太好看，上前一步：「大人，趙洗嵐是趙老爺疼愛的千金，他有什麼理由非要殺自己的女兒不可？」
「那還不簡單，」他覺得武青川很是不給自己面子，但畢竟還要靠著他攀上武侯府，就不與他瞎計較了。
「不是還有個消失的門客？一定是趙老爺發現趙小姐和家裡的門客私通，一氣之下殺了門客，趙小姐知道后與他爭辯，又或是她要報官，趙老爺失手或故意將她殺害，藏屍府中，不然那好好的糞池怎麼能說荒廢就荒廢了，除了一家之主，誰還有這麼大的權力？」
蘇月白也聽不下去了，這個縣令真是糊塗，任職期間胡亂斷案，不知道放過了多少壞人，又不知道冤枉了多少好人。
武青川心裡想的則是如果由自己糾正這些冤假錯案，民心就全權被他掌握在手中了。
「縣令，我蘇月白對你客氣僅僅是因為這兩個字，你說趙老爺是兇手，怎麼能僅憑臆測推斷一個人是否有罪，倘若我這麼想，是你一年前殺了趙洗嵐，是不是也能說得通？」
「好！」
「你！」看著堂外叫好的圍觀百姓，縣令是敢怒不敢言。
蘇月白的話還沒完，「假設趙老爺殺害了自己的女兒，首先，趙洗嵐留下的書信字跡與趙老爺不一，其次，趙老爺從不在自己女兒的屋裡多待，怎麼能搜颳走她的全部銀錢？最後，那個門客，是否活著尚未可知，縣令這樣武斷辦案，是否也有違頭上明晃晃的正大光明四個字！」
堂外的百姓早已聽得激情昂揚，要不是律法有規定，他們能往縣令頭上砸雞蛋。
縣令下意識抬頭，碩大的字體映入他的眼帘，驚得他險些從高堂上摔下來，忙扶正自己的官帽，心驚肉跳地喊：「退堂！退堂！此事全權交給師爺處理，本官不管了！」
趙老爺像是從生死之地徘徊往來了數十次，看了蘇月白一眼，回頭又看到了自己的夫人站在堂后淚流滿面，一個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武青川順著此前得到的消息讓武虎去附近的山林里尋消失的門客，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衙門駐守在趙府的侍衛傳來消息，趙夫人死了，且死相十分可怖。
二人匆匆趕去，趙夫人的屍首還未收殮，武青川命人跟著去看看屍首，卻遭到了趙老爺的強烈反對。
蘇月白勸他：「您的夫人就算病重，大限也不在昨日，你如果相信我們，就讓我們進去看看，好儘快找出殘害你妻女的兇手好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他沉默的臉上爬滿了皺紋，終於無力地讓到一旁。
趙夫人死得並不光彩，先是重重地摔在地面，又被人扇了耳光，最後被人強行把簪子握在自己手裡，鈍鈍地穿進喉嚨。
她的衣衫滿是塵土，臉埋在頭髮里，武青川蹲下撥開她臉上的發，露出那張猙獰的面孔，可怖到骨頭都快突破肉身的限制跑出來。
蘇月白嚇得別過眼去，她從來沒見過死人，第一次見就是這麼重量級的。
武青川感受到了她的怕，主動握住她冰涼的手，「別怕。」
她不知怎麼了就是綳不住自己的情緒，淚無聲滴在衣襟上。
這一哭，把武青川都震在原地不敢亂動，直到背後的啜泣聲不再，他才輕聲說話：「趙夫人另一隻手握得緊，應該有重要的證物，你別動，等著我。」
蘇月白鬆開手，發現自己手其實攥得很緊，指甲什麼時候掐進她肉里都不知道，白白讓這麼好看的手青一塊紫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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