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哭著求著把孩子送上門！
3.33
雲家的小方桌，五口人擠在一起，人與人之間不留空隙。
曬得黃橙橙的紅薯干鋪開，雲墨潭撿起一塊看了又看，嚴厲的目光在四個孩子臉上打了個來回，「這就是你們投機倒把的東西？」
投機倒把，又是投機倒把！
雲雀兒慪氣地鼓起腮幫子，做點小買賣養活自己怎麼了！
「爹，你相信我們，給我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去偷國營廠啊！老二這些天跑了十幾個村子，才賣了這些錢。」
雲傅瑾愁眉不展，緊攥著手裡的毛票。
淡粉色的一毛，淺綠色兩角，還夾雜著一分五分的……
雲雀兒聽二哥說過，一斤紅薯干也就能賣五分錢，這麼一大把，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二哥是跑了多少里地。
她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小裙子，心生內疚。
大哥二哥，一根布線也沒添，就想著她和三姐了。
「你們知不知道這是犯法！」雲墨潭猛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紅薯干彈起又落下。
兄妹四人的心也跟著跌入谷底……
雲傅瑾最為自責，他本該阻止這一切的，是貪戀，促使了他放縱弟弟妹妹去冒險！
「爹，我們不偷不搶，犯什麼法！」
二哥將出口，雲墨潭一記眼刀子過去，「你閉嘴！」
「爹，二哥說的沒錯，您不臊得慌嗎！教書先生的孩子就要念不上書，不是他們，我學費根本就交不起！」
三姐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時，眼眶紅了。
她熱愛學習，成績名列前茅，那又怎樣，家裡窮到二塊五毛的學費都湊不齊！
雲墨潭忽而啞口無言，他已是竭力而為地照顧孩子，本打算年關結算了工分先緊著三丫頭的……
每個人頭頂猶如籠罩著沉重陰霾，雲雀兒絞著手嘀嘀咕咕，「村裡不是要查么，是我帶二哥去找東西，也是我做的紅薯干……」
眉心從雲墨潭進門就燙得厲害，連帶著雲雀兒的腦子也在發熱。
話還沒說完，大哥二哥三姐，一句接一句冒出來。
「是我沒當好弟弟妹妹的榜樣，我的錯！」
「大哥你一邊兒去，我是主謀！」
「那我也有參與，下學期學費交上去了，算我一份子。」
雲墨潭微微錯愕，兄弟姐妹四人向來不和，特別是老三和小雀兒更是如有血海深仇，今兒怎地互相偏袒？
再多的怒火，看到這一幕也煙消雲散了。
雲墨潭取下眼鏡在袖口上胡亂地蹭了蹭，眼鏡片上划痕斑駁，嘆了口氣，他看了眼堆在弄堂的紅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天塌了還有爹頂著，壓不到你們身上！」
雲墨潭說罷，著手將剩下的紅薯都裝進背簍，「跟我去公社大隊一趟。」
大哥順從，二哥不情不願。
見雲建州不滿神色，雲墨潭特意囑咐道，「到了公社，誰也別吱聲，再捅出簍子，誰也保不住你們！」
公社大隊是個不小的院子，木板房刷著綠色漆，頭戴帽子的老者正是村長，左手煙杆子，右手筆杆子，有條不紊地將紅薯稱重登記。
大哥二哥來回奔走三趟，統共還剩兩百二十多斤。
村長花白的眉毛挑起發問，「就只有這些？」
「對。」
雲墨潭應答，將雲家姐弟都拖到自己身後。
「聽說你們家買了肉吃？」村長不經意的目光在雲雀兒身上掃了好幾次。
「沒有的事。」雲墨潭僵笑，作為老師，他居然要幫著自家這群兔崽子說謊，羞愧中帶著心虛。
吃沒吃，又不能剖開他們的肚子一探究竟，村長也不再追究，最要命頭疼的是怕那鬼靈精又哭起來。
這是公社大隊，萬萬不想鬧出笑話！
整理著冊子「咚咚」地杵在桌上整理，旋即夾著冊子就要走，留下不陰不陽的一句，「你家可真能撿，不過，撿來的上交是好同志，回吧。」
雲墨潭忙不迭快了兩步趕上，「那個，村長啊，我的工作沒問題了吧？」
「下不為例。」村長不再多看雲墨潭一眼，默默記下了雲家人口中的後山地窖。
兩百多斤的地瓜，或許那小丫頭還真沒胡咧咧，後山有寶！
他盤算著往後山走一遭，剛出門，就被養豬戶劉魁堵個正著。
劉魁是個斜視眼，不懷好意地往倉庫里瞟了瞟，拖拽著村長到了角落裡，「就這麼把人放了？」
那雲家承諾將雲雀兒過繼給劉家，出爾反爾，這事還沒跟他家算賬呢！
「老劉，不是我不幫你。」村長無奈地從他臂彎抽出手來，「鎮里教書的沒兩個，這要是卸了，教育局那怎麼交代？」
當年下鄉知青是多，前兩年都回城去了，雨荷村窮鄉僻壤，除了本土的幾個知識分子，誰願意來這吃苦受累？
劉魁目送著老村長勾腰駝背走遠，眼光里暗藏一絲狠色。
為了雲家那小丫頭，他甚至拒絕了親戚家送來的孩子，雲家敢不把他放在眼裡，就得讓他們嘗嘗得罪他的後果！
他還不信，治不了個教書先生，找個人來頂替雲墨潭，雲家沒了頂樑柱，到時候肯定哭著求著將那丫頭送上門！
雲雀兒哪知道自己被惦記，走出公社大隊，五官因愁緒而皺成一團。
好了，剛起步的生計又泡湯了！
做小買賣這條路真是走一次死一次，然鵝，不賺錢，下次吃五花肉又是哪個猴年馬月？
望著雨荷村的晴空萬里，她只嘆由奢入儉難啊！
「小妹，哭喪著臉會變醜的。」二哥突然俯下身，拎起她放在肩頭，順便揪走了雲依頭上的一個發卡。
雲雀兒顧不得愁了，雲建州跑起來好似脫韁的野馬。
雲依發現心愛發卡捏在二哥手裡揚了揚，奮起直追，「還給我！雲老二，你皮癢了，敢欺負到我這來！」
「追上我再說！」
三兄妹轉瞬拉開了距離，雲傅瑾憂心在老二肩頭一顛一顛的小雀兒，不得不加快腳步，「老二你慢點！」
土道上歡聲笑語，哪裡還有被繳獲物質的沉悶。
雲墨潭駐足遠望，百味陳雜，他這幾個孩子，總算能說說笑笑，打成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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