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孩時之恩，再被提起
3.67
「韓大人所言極是。」賀清月眸中星光滿溢，她剛剛情不自禁流露出的軟弱，此時又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之前是永寧不懂事，今後定會活回原本的樣子。」
再也不為男人做什麼改變了！
她手腕收在袖中，剛剛被韓星紹扶過的肌膚有些微微發燙，她見這位以毒舌凌厲著稱的韓星紹只管站著聽她說話，微有尷尬，只好生澀的轉個方便於盡快結束的話題。
「永寧咳疾已然痊癒，韓大人無須再給郡主府上送東西了，那文旦極是難得，大人留著自己用罷。」
她本想說：「留給慕姑娘用吧」，然想來想去，慕雲煙的身份終究是自己的私心揣測，韓星紹從未親口與人提起過慕雲煙之事，想來依韓星紹這般心中有話不吐不快的性格，若是真有意的話，定不會隱瞞著。
那日……在宮門口都好意思對她這個尚未離絕的郡主談求娶，他怎可能是個不善表露的人，如果慕雲煙如她猜測，是韓星紹的意中人，只怕此時韓家公子都該上學堂了。
於是，那句話便隱沒在心中，未曾提起。
「郡主博學，羊城產的文旦都知曉。」
她當然知曉，羊城這個地方的一切，她都刻骨銘心。
賀清月抿著唇向後退了一小步，客氣的說了句「不敢當」，恰巧漣漪和蒹葭從皇后處領了賞賜出來尋她，她連忙告辭。
再聊下去，韓星紹再語不驚人死不休怎麼辦？
漣漪和蒹葭跟著走路頻率忽然比平時快上兩倍不止的小姐，微微氣喘，然而饒是如此，韓星紹的聲音還是從身後傳了過來，像一隻手一樣，強行頓住了主僕三人的腳步。
「在下斗膽，敢問郡主是否準備暗中調查黃家家眷遇刺一事？」
賀清月微愕，確實，她了解了與凌家的瓜葛后，便要派人去細細查問，順藤摸瓜，為皇兄找出這個暗中攪動風雲的人來。
但是，送去凌府的和離書還沒有音訊，她也尚未騰出空來做這件事，韓星紹又是怎麼知道的。
見她沒有否認，韓星紹心中已有計較，他一斂平素的乖張性子，萬分謹慎的與賀清月說道，「這件事不適合郡主查收，在下自會查個明白，郡主萬金之軀，萬萬不要再將自己攪進大昭寺那般的險境之中了。」
自得了重來一次，彌補遺憾的機會，帶給賀清月最多震撼與疑惑的當屬韓星紹，他對自己的好感來的蹊蹺，而對自己的保護又著實讓人感動。
是以，賀清月回過神，思來想去還是謹慎的問他了句。
「韓大人，除了宮中節宴，你我可曾見過？」
寒風霽月般的人物終是和煦一笑，他也不直接回答賀清月的話，只是淺淺的點著頭吟哦出了一句。
「蒙塵之珠總有重見天日之時，負罪之身亦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末了，他望著賀清月訝異的雙目問道，「郡主不記得了？」
良久，賀清月眸子驟然明亮，「是你！」
霎時，那些隨著孩童時期的玩具般，一同被遺忘在角落裡的事，又逐漸明晰起來。
先皇在世，九王與十一王明爭暗搶太子之位，兩人手中分別握著三部，其中吏部、戶部、禮部三部尚書是九王的人，而兵部、刑部、工部則是十一王的耳目。
互相制衡本是勢均力敵，然而老吏部尚書忽然暴斃打破了這股平衡，兩人誰都不肯讓新的吏部尚書成為對方的人，私下已是摩拳擦掌不肯相讓。
韓星紹的父親，就是新上任的吏部尚書。
他推拒了兩邊所謂的好意，一如教導兒子所說的那般：大丈夫當忠君愛國，不做權臣，只做純臣，如此一來，十一王倒是不過爾爾，九王卻恨的夜不能寐，暗自派人將偷偷將幾個甲胄放入韓府庫房中的箱籠……
是夜，汴京城馬蹄聲陣陣，周遭的百姓無不在傳，吏部尚書府私藏軍中所用的盔甲，聖上大怒，將韓府上下八十一口人全部入獄，下人盡數為奴。
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板上釘釘的證據，即便先帝早年時尚算仁愛治國，卻無法饒恕心懷謀逆之罪。
韓禮君自知已經落入圈套，無法再辯，他亦知曉大盛律例，若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若有弩一張，加二等。若弩三張，流二千里。
而如若是甲三領及弩五張，則……
絞！
韓星紹彼時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匍匐在父親的背後，聖上本已掀翻了桌子，一紙聖旨要送他們全家上西天了，帷幔后卻有一道奶聲奶氣的娃娃音道。
「皇叔父，你看這盔甲上，是不是刻了字呀。」
聖上就這樣，將三張盔甲重新細看了一遍，那小姑娘也從帷幔后拖著甲胄的頭盔繞了出來，啄了啄聖上的面頰，「皇叔父，教月兒的習字師傅說過，每個人的字都是有自己的風格的，你只要比一比這字是不是這位大人的不就成了？很簡單的。」
韓星紹發誓，那是他這十數年來聽過的最悅耳的聲音。
后經查證，韓府中下人承認，甲胄是他偷偷放進去陷害的，然而背後主謀是誰，他始終未曾吐露，即便知道九王的嫌疑最大，卻也無可奈何。
「蒙塵之珠總有重見天日之時，負罪之身亦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小小的賀清月眼中澄明透徹，她做起福來小肉手上還有點點的小肉坑，她與他說：這句話是她母親教給她和五哥的，現在也同樣送給你。
再接下來的五年裡，九王和十一王越斗越凶，卻只留下個兩敗俱傷的結果，當兩個殺紅了眼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五王已經悄無聲息的接管了他們斗輸了的全部勢力，悄然崛起……
就是當今的陛下。
看似默默無聞的五皇子，潤物細無聲的了結了九王與十一王，又順理成章的成了太子，直到新皇登基那日，韓星紹才又一次見到了那個救韓府出水火的小姑娘，此時已經長成了嬌艷無雙的大姑娘。
新皇喚她：永寧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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