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話不投機，半句都多
6.42
榮貴妃頷首，皇帝亦是點頭。小六開始耍賴，扯著母妃的袖口不肯留下。
「母妃母妃，你不能把孩兒留下，她……她……」六公主急的直跺腳，「她會喂我和泔水！」
「噗！」
漣漪沒繃住，連忙用一串咳嗽聲掩蓋了過去。
榮貴妃臉色沉沉，頗有嚴母氣勢的將她的手從袖子上一下撥弄了下去，「現在知道怕了？晚了，趕緊過去，隨你表姑母學學規矩！」
六公主看著賀清月壓了壓嘴角，和她學規矩？大盛女子中最不守規矩的就是她罷！學什麼！學怎麼做恨嫁女么？
然而還不等她使出耍賴的絕技，父皇就領著母后和母妃回去了，兩位姐姐和幾位兄弟也都回去了，一時間剛剛還最是熱鬧的護城河畔便人丁稀落，滿河星光也散去，黑漆漆的河面有點可怖。
賀清月卷了捲袖子，笑眯眯的一步步靠近。
「小六呀，你剛剛說姑母什麼？」賀清月趁著六公主不備，一把擰住了她的小耳朵，「趕緊跟我走！把《孝經》抄三遍！再好好把與長輩的溝通之道講給我聽，我就放你回去睡覺。」
「哎哎哎你鬆手！」六公主兩隻小手在空氣里亂抓，「賀清月你給我等著，我必饒不了你！」
「四遍！」
「我可是父皇的公主，父皇都不罰我，你簡直就是那個什麼……那個、」她耳朵又熱又辣，腦子一時短路，「對，你僭越！」
「五遍！」
「啊啊啊，賀清月……」
河對岸的外男只能影影綽綽的看個大概，聽不到河對岸的熱鬧，只見眾人漸漸散去，大家也便都回席了，唯有韓星紹，看著賀清月和六公主的打鬧，神色幽明。
凌照影從暗處走來，與韓星紹走了個照面。
他看起來很是彆扭，反倒是韓星紹，負手瀟洒。
「凌將軍有話要與我說？」
不知為何，分明是在正常不過的一句問話，凌照影硬生生聽出了幾分炫耀之意。
還有嘲諷……
「本將無事，偶遇罷了。」
「不，將軍有。」
韓星紹劍眉星目，凌然而視，「離開將軍后的郡主，比明月還燦爛，將軍定是在後悔，更是害怕我如此勢在必得的樣子，是與不是？」
凌照影臉色一暗，他自知韓星紹口才極佳，與禮部朝堂辯論都不曾落下風，只得默認下來，憤憤一句，「大人趁人之危，不甚光彩吧。」
趁人之危？
他的意思反而是他的不是了？
男人面色如暮靄沉沉的群山，不甚分明，他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凌照影會意，與他並肩同行。
「高原之事，將軍可是處理好了？」
「尚未。」
他沒料到韓星紹會忽然跳到此事上來，輕哼一聲，此事既是提起來了，他也不介意翻翻舊賬，「青城一戰，大人可知我們是如何過來的？之前的青青草甸，那一戰之後添了萬座孤墳，即便是這，還是有數百名將士屍骨不明，無法立碑，若沒有我們的拚死抵抗，青城山下現在埋著的便不是將士的屍骨，而是那些百姓的荒墳。」
前幾日高原的妻子給他來信，原散盡家財贖高原出來，他本想仗著高原與他的軍功上折，卻不想陛下將他的摺子直接發了回來，還罰了他歸家停職半年。
他在家反省了幾日，卻仍舊是想不明白，有何不對，是以對著韓星紹這個告狀的始作俑者也沒有好脾氣，「這些老百姓也真是的，我們救了他們的性命，反過頭來竟捨不得予幾畝良田，高原縱是有錯，錯在處事草莽罷了，與那些人家賠些銀錢，道個歉，承諾永不再犯便罷了，那不成那些百姓還要他們的救命恩人因為這點破地便賠命不成？簡直是不懂報恩。」
韓星紹聞言，頓住腳步，他微微眯起雙眸，上下打量了一番凌照影。
「聽君一席話……」
口中的嫌棄之意再不掩飾，「足夠噁心我十年！本當你是武將莽撞，不懂得這世道女子行走的艱辛，卻不想你不只是不懂的體恤女子，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草莽匹夫，不堪與我為伍。」
「韓大人，你！」
「我什麼？我說錯了？凌將軍，那每一畝良田種著的都是一家百姓的口糧與稅負，你的手下佔了一畝，或許就會餓死一個孩子，世家貴族的命是命，農家子女的命也是命，當官不愛民，你算什麼官！」他身高與凌照影不相上下，因著有理有據，腰桿筆直，愣是逼的凌照影武將的氣勢都弱了半分。
「這世道對男子要求甚少，對女子卻頗多苛責，郡主曾視你為大英雄，仰慕於你心悅於你，你卻背地裡嘲諷她的赤誠之心，踐踏她的愛意，未曾想過此舉給她造成的傷害，現在你又有什麼臉面祈求她的原諒。」
不！
「甚至沒有資格站在她的面前。」
韓星紹本是想借著高原之事敲打凌照影一番，卻不想凌照影的所想所思竟如此的……卑劣！實實難以忍受，韓星紹一甩衣袖，先走一步。仍不忘給凌照影留下一句，「放心，高原之事我會繼續上折，必治他一個死罪，以償因被他霸佔而羞憤自盡的女子性命，救命恩人？哼！我看是無,恥之尤罷。」
一番王八拳擂下來，把凌照影打的是面紅耳赤，羞憤不已，他其實在得知高原如此狂妄行事之時已經軍法處置過他了，身為凌家子，他當然知道何為愛民，但行軍多年，朝夕相伴的都是這些弟兄將士，他難免生出惻隱之心。
錯是錯了，但人情能掩錯。
他會罰，會賠償，會讓高家盡全力彌補，失了名節的女子他也會吞貼安置，但總要保住高原的命吧。
卻不想韓星紹竟這般咄咄逼人，把他當成那窮凶極惡以至於要三司會審的罪人么？
都說：法不外乎人情，誰沒個私心？誰沒個情感羈絆，他當誰都是他么？瘋起來連親舅都能送上斷頭台的？……
不對不對。
不對啊！
他才反應過來，高原之事是公事啊，同有沒有顏面見郡主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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