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家的兄妹
0.48
「今日是小妹十八歲生辰，為兄敬你。」
程家家宴上，七個兄弟姐妹和父母圍坐一桌，大哥程洛翊先發話。
唐雪凝心頭湧上暖流，接過酒杯。
她七歲被乞丐拐走，流年戰火紛飛她輾轉幾家農戶，病危時得唐家堡家主相救，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今年年初，機緣巧合下尋到親生父母。
可家中已沒她的位置。
那個被哥哥們捧在手心上的女孩，搶走了她的名字，代替她成為程洛思。
血親不可斷，即便家人早已對她沒有感情，唐雪凝還是在儘力彌補。
一年內，她研發火銃讓程父連升三/級，遷入京城官拜吏部尚書。
大哥更是攀上郡主，不日便要成婚。
唐雪凝隱去功名，只求家人能從心裡接受自己。
終於……
唐雪凝眼含淚水，飲下杯中酒。
桌上眾人卻無一人動筷，靜靜看著她。
「爹，娘，三位兄長，你們為何這般瞧我？」
唐雪凝面露不解，心口突然傳來鈍痛，每一下都彷彿有人用銀線牽扯她的心臟。
疼，好疼。
剎那間，鮮血從口中噴出，她全身蜷縮起來。
是千機引！
她的體質早就百毒不侵，除了奇毒千機引，世間再無能傷害她的毒藥。
唐雪凝苦笑，為了害她，一家人還真是下了番功夫。
視線模糊中，有人拿著刀走近，扯開她胸前衣襟。
「……大哥？」唐雪凝痛苦皺眉，氣息奄奄，「你要做什麼？」
「雪凝，你不要怪我們。洛思的心疾已極重，只有你的心頭肉做藥引才能救她！」是程洛翊的聲音。
他有幾分猶豫。
畢竟郡主肯下嫁於他，少不了唐雪凝的功勞。
見他還沒動手，程母厲聲道：「翊兒，你還猶豫什麼？她明知三皇子待你爹如眼中釘，還吃裡扒外把咱們程家的機關術交給他，分離這麼多年她與咱們的緣分早已斷絕，誰知道是不是冒名頂替？記住，你們的妹妹只有一個，那就是洛思！」
「洛洱，洛參，還愣著幹嘛？上去幫你們大哥按住她手腳！」
得了吩咐，哥哥們按住唐雪凝，絲毫不顧手足之情。
而她在千機引劇毒的作用下痛苦萬分。
被唐家堡家主養大的她，學盡了機關和醫毒。
誰知竟會因血親下毒而死！
可笑！
「你們都被她騙了！」唐雪凝淚水滑落，聲音凄厲，「她根本沒病，何以要取我性命救她？」
「一派胡言，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妄想污衊洛思！」是嚴厲的程父。
「你這條命能救活洛思，也算有點用處。」是往日儒雅溫柔的二哥。
唐雪凝手腳動彈不得，卻仍為自己辯解道：「我們是血肉骨親，我怎麼會吃裡扒外？」
「相府覬覦火銃製造圖，是我以身設下毒瘴才沒讓他們得逞！殺了我，程家滿門必亡！」
她肺腑之言，哪怕到這種關頭還為程家著想，可沒有一個人聽得進去。
程母催促，「快，快取下心頭肉！毒效已發作，不出半柱香她便會斃命，到時候死人的心頭肉就沒用了！」
胸口傳來冰涼的觸感，利刃刺入，她疼得說不出話來。
鮮血流了一地，可其他兄弟姐妹卻全然不怕，一擁而上也只為讓心頭肉保存新鮮。
程洛思立在一旁，柔弱懼怕地捂住嘴巴，可那雙眼劃過絲笑意。
唐雪凝瀕死時，想起七歲那年，流浪到她家的小女孩人畜無害，可就是她，設計乞丐拐走了唐雪凝。
程家都以為程洛思心思單純善良，殊不知她心腸如蛇蠍！
一道黑影闖入，揮劍逼退程家眾人。
是他。
唐雪凝被打橫抱起，虛弱的扯了下嘴角。
沒想到最後捨命救她的，竟然是被她親手煉成毒人的夜九城。
「阿城……」
「唐雪凝，你不許死！」夜九城冷峻的臉厲聲命令。
「對不起，你沒辦法找我報仇了。」唐雪凝苦笑。
她心口血流傾瀉，已沒活命可能。
「大膽賊子，竟敢私闖程府，今日叫你有來無回！」程洛洱拿起火銃對準夜九城。
無數火藥在夜九城的後背炸開，他一身好輕功卻絲毫沒躲，身形微晃抱著唐雪凝直直跪下。
「夜九城，你這個蠢貨！」
唐雪凝撐著最後一口氣，恨恨地罵道，「這樣做不值得！」
「值得！」夜九城冷笑，口中吐出鮮血。
「你聰明一世，卻不明白我的心意。」
「假如不是為了你，誰會甘願變成毒人？」
「我的命是你的，如今和你死在一起，爺樂意的很。」
唐雪凝屏氣，桃花眼盯著夜九城。
末了，輕聲道，「好，這一世我欠你的。」
「你好好活著，來世我必去尋你。」
說完，唐雪凝運氣凝神，用身體最後一絲氣力引出血內毒氣。
毒性足以讓程家人昏迷。
「夜九城，走！」
她咬牙含著淚，散盡內力，在奇經八脈破碎前對他大喊，「夜九城，活下去，替我報仇！」
唐雪凝的魂魄飄散，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身體，被清醒后的兄弟姐妹拖到後山，連一席草革都不肯施捨。
當晚，毒瘴消失，相府的人包圍了程家。
程洛思打開大門，放程家死對頭帶兵殺入。
程家人這才看清程洛思的真面目，可惜為時已晚。
他們拿起唐雪凝留下的火銃，跟相府拚死抵抗，火藥漫天間曾經輝煌的程家轉眼變成廢墟。
程母被人扒去華服如狗般拖行，程尚書跪下哀求程洛思看在往日情分上留不要殺他。
程家兄妹六人瞪大眼睛躺在亂屍中。
他們曾經寵愛的妹妹，小巧的腳踢開大哥程洛翊的腦袋，溫柔笑著說，「父親，我只是一介女流，做不了相爺的主啊。」
「是你們愚蠢，親手殺了守護程家的人，這可怪不得我。」
唐雪凝冷笑看著這一切。
她永遠記得這個夜晚，父母兄長親手給她喂下毒藥，又親手挖下她的心頭肉，只為了給沒有血親的程洛思治病。
重來一世，她不會愚蠢的一味忍讓。
她要把命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讓陷害她，負她，欺辱她的人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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