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骨
11.49
他們來到梅蘭苑的時候，皮影戲還沒有開場，但這裡已經是人潮擁擠。
有正襟危坐、嚴肅以待的蒼者；有騎在父親脖子上的幼小孩童；有面露羞澀、目露期待的貌美女子……
人頭壓著人頭，將離乾歸二人毫無落腳之地。
將離腦殼嗡嗡的，緊緊抓住乾歸的手，壓低聲音道：「乾歸，我們走吧。」
「放心，我知道有個秘密基地！」好不容易來一次，乾歸怎麼能放過這麼好的觀影機會？
早就聽他那狐朋狗友肖玉虎對瓦肆梅蘭苑的皮影戲讚不絕口，一次又一次詳細地向他描述這裡的皮影戲有多麼優秀正版，誇耀這裡的皮影製作更是無人能及。
今日難得出宮一回，他說什麼也要帶將離看看這世間最好的皮影戲！
若日後有日她離開了自己，回到醫仙島也不算白來受氣一回。
乾歸拉著將離貓著腰繞過人群，順著迴廊旁邊的水泥地七拐八繞，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一塊觀影的小平台。
這裡離觀影的地方不近不遠，雖然有些偏，但是不影響觀看。
「肖玉虎誠不欺我。」乾歸拉著將離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抓著，興奮地等待著皮影戲開幕。
將離看著乾歸那張興奮的俊臉，思緒恍惚回到五年前。
那個時候的他眸子里儘是陰沉，處處透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警惕。
可將離看到他的時候，卻覺著他並非像露著獠牙、隨時會撲出去將近身之人撕咬扯碎的狼，而是一隻受了重傷、心存恐懼的兔崽子。
也許是因為她覺著這個傢伙與她有些相似，所以才讓她隱隱起了庇護之心。
那日聽到烏頭師兄說讓他在大雨中采生菜，她才會不顧師命拎著雨傘義無反顧地去找到他，為他撐開傘。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什麼。甚至連靠近他都是因為年少的叛逆給予的勇氣，但是，她希望弱小無能的自己能在自己的範圍之內，幫一幫這個同樣弱小可憐的他。
兩年的時間沒見，她已經很難再與眼前這個人與五年前的乾歸重疊在一起，這兩張相似而不相同的臉總能拉開她與乾歸的距離，也總能讓她下意識地對她保持距離與警惕。
可是這一刻，她沉寂了五年的心，再次有了躍動的跡象。
眼前這個眼中含光的人，逐漸與五年前蹲在雨中默不作聲的乾歸重疊。
「你在看什麼？」
臉頰上的視線著實太過熾熱，烤得乾歸臉頰發紅髮燙，只能轉過頭與她對視。
可他沒注意到，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靠得這麼近。
他一轉頭，臉頰險些蹭到將離的唇，嚇得他險些驚呼出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回過神，他面露戲謔，將手撐在將離身後的水泥管上。
「怎麼，被我迷倒了？正巧我太子妃的位置上還缺個人，不如給你個機會？」
「讓開，」將離面無表情地推開乾歸的胳膊，道，「五年不見，你臉皮倒是厚了不少。」
乾歸眼中的戲謔更重，再次貼近她，糾正：「是兩年。」
他們所處的空間很小，乾歸的氣息將將離團團包裹，吐出的氣噴在她的臉上，滾燙熾熱，帶著點清新的蘭花味兒。
將離閉了閉眼睛，壓制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道：「雨日一別，我與你再未見過。」
乾歸勾唇，將將離被風吹散的鬢髮輕輕別到耳後，輕聲道：「我不信。這三年的時間，你一次都偷偷看我。我可是聽靈鹿師姐說，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將離的喉嚨「咕嚕」一聲，用力地推開他，冷聲道：「太子身為靈瀾的天鷹子，還請自重。」
「呵。」
乾歸低笑一聲退開，將目光轉向即將開場的影幕上。
將離的心裡緩緩舒了口氣，只是不知為何，心裡反而落了一塊，失神地等待皮影戲開幕。
隨著陣陣慷慨激昂的音樂響起，影幕的後面有一身穿紅襖藍裙的女子駕馬而來，含淚凝望騎馬立在她對面的將軍。
「骨架不對。」
將離擰眉凝視影幕上隱隱約約透出的支撐著木偶的骨架，半晌后，突然驚愕地捂住嘴巴，拽住乾歸壓低聲音道：「乾歸，你能幫我搞一副他們的皮影過來嗎？」
「怎麼了？他們的皮影是有什麼問題嗎？」
乾歸了解將離，她是對新事物感到好奇之人但絕非貪玩之人，如此神情，又說如此的話，必定是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將離搖頭，神情嚴肅，道：「我懷疑他們用的骨架是人骨，但是我不能確認，畢竟只看表面相差著實太多，我需要弄到一副經手檢查才能確定。」
乾歸揚眉，道：「如果只是需要經手檢查，不需要弄到也可以。」
「你已經有主意了？」將離問。
乾歸拍拍她的腦袋，道：「先把這場戲看完，我帶你去。」
「可是……」
將離急得抓住乾歸的袖子。
乾歸握住將離的手，柔聲道：「欲速則不達。」
將離氣惱地鬆開乾歸，焦急地抓住自己的膝蓋。一場皮影戲，一點也沒聽進去。
結束后，乾歸讓將離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而後牽著她往戲班子去，要見梅蘭苑的班主。眾人見他衣著一般，面上還帶著面具，不清楚他是什麼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反倒是班主自己聽到外面的動靜，笑呵呵地走過來，問：「二位，我便是梅蘭苑的班主，請問二位找我什麼事？」
乾歸客客氣氣地沖他點頭，拿出幾顆碎銀子給他，用熟練的南蠻語交代自己的來意。
但見班主目露迷茫，便改為生疏的靈瀾語，支支吾吾地說：「您好，我們來自南蠻，久聞靈瀾繁榮昌盛、國富民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您方才是在用什麼表演？布偶嗎？我從未見過，可以給我看看嗎？」
乾歸露出的兩隻眼睛充滿希翼與期待。
班主打量著他們，笑呵呵地開口。
「閣下口中說著敬佩的話，可卻始終不肯摘下面具。我才疏學淺，一輩子不曾出過靈瀾，不知道南蠻的規矩。但是，以我們靈瀾的規矩，這是不尊重與輕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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