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難產
0.52
元佑元年，四月春暖，草長鶯飛。
羅帳垂，紅燭燃，清幽的果香似有若無地瀰漫在空氣里，沁人心脾，甜而不膩。
沈芊翊聞著滿室的香甜，卻是靠在鵝毛軟墊上，微微喘氣，頗有些吃力。
懷孕已經八月有餘，如今身子不僅是越來越重，亦是越來越弱，做什麼事都有些力不從心。
不知是不是她前兩年隨著皇上南征北戰，累垮了身體，眼下不管多少湯藥灌下去都有些積重難返之象。
「哎呀……姐姐怎麼不躺著呢？」
隨著說話聲踏進屋裡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肌膚白皙，體態勻稱，一雙桃花眼裡有些媚骨天成的味道。
這是她唯一的幼妹——沈芊悅。
因孕中難受，皇上特許她的妹妹入宮陪伴，是以她近日多在宮中走動。
見她手中還端著一碗葯，沈芊翊瞥了一眼，便不由皺了皺眉。
「我知道這葯不好喝，可為了腹中皇子，姐姐且忍一忍吧。」
沈芊悅端著葯走到床邊坐下，又扶起沈芊翊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這才親手給她喂葯。
葯依舊是那樣苦，喝了大半年，這樣的苦味早已熟悉，卻還是不能習慣。
少時她身子一向很好，卻不知如今怎麼說垮便垮了下來。
也許命數都是註定的，她也過了那麼多年的好光景，老天總要向她收回一些才算公平。
含著蜜餞讓口中的苦味散了些，她才能開口說話：「先前不是讓你去休息了嗎，怎麼又親自把葯拿來了？」
「姐姐是我唯一的姐姐，阿悅自然要親力親為。」
沈芊悅把葯碗擱在一旁，又取了一把竹絲扇來輕柔地替她扇著風。「這偌大的皇宮，說起來什麼都是最好的，可姐姐的身子卻一日比一日……」
她說著不由有些哽咽，頓了頓才又道：「爹娘和哥哥們都很擔心，我聽說昨日爹爹還上書皇上，說要在外頭請大夫來給姐姐瞧瞧。這太醫院的人都不知是怎麼當差的，多少藥用下去了姐姐的身子也不見起色。」
沈芊翊淡淡笑了，心中半是感動半是擔憂。
「爹爹不該這樣說的，讓太醫院的人聽見了心裡頭也不舒服。何況皇上會為難吧？爹爹都上書了，他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這有什麼可為難的？」沈芊悅不以為然：「皇上當下便答應了。現今爹爹已遍訪名醫，相信不日便會請入宮中為姐姐請脈。姐姐就放寬心，好好休息好好養胎，來日為阿悅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外甥下來！」
「你這皮丫頭……」沈芊翊笑著搖搖頭，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卻忽然一絲疼痛自腹中傳來，不禁輕抽了口氣。
「怎麼了？」沈芊悅忙伸手扶她，「是有哪兒不舒服嗎？」
「可能是胎動，不……啊……」
又是一陣絞痛，她不由呻吟出聲來，臉色亦瞬間變得慘白，過了一小會兒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就彷彿要滴下來似的。
莫不是孩子要早產？沈芊翊一驚，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咬緊牙關道：「快去請太醫！怕是……怕是……」
沈芊悅一下明白過來，連連點著頭沖了出去，可臨到門口時，她腳步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只是沈芊翊沒瞧見這些，她身子一軟，順著軟榻便悠悠滑了下去……
……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疼痛，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她撕裂開來，又像是一個無盡的深淵，在拖著她不斷往下墜，往下墜……
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伸出雙手想要抓牢眼前的一切，卻依然逃不開，只能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裡，翻滾、掙扎。
耳邊還有穩婆她們在不斷說著什麼，可沈芊翊已經全都聽不清了。
她只想在這一片黑暗中再見他一面，一面就好，哪怕……只是聽他再喚一聲「芊芊」，她便心滿意足。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芊芊，這便是說我與你呢。」
「芊芊，我定向父皇表明心意，此生此世，你都是我唯一的正妃！」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芊芊，彼心即我心，不負相思意。」
「芊芊，朕已坐擁大唐江山，你理當是朕的皇后，此生此世，絕無更改。」
「這胎一定是個小皇子，芊芊，待他長大了，朕便封他為太子，讓他把朕打下的江山好好地綿延下去，千秋萬代。」
千秋萬代……只可惜，她連白頭到老都已經不能再相伴了。
前塵往事點點滴滴，都是她心頭至寶，且讓她守著這些回憶到陰曹地府中去吧，而他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待他百年之後，他們再於奈何橋上相遇，一同飲下孟婆湯，一同輪迴，來世再完成這白首不相離的承諾……
眼皮越來越沉，沈芊翊終於放棄了掙扎，任由自己被黑暗完完全全地包裹。
上窮碧落下黃泉，只教生死相許。
……
奮力穿梭在一片黑暗的迷霧中，她只隱隱約約覺得前方有一絲光明，便迫不及待地要向那個地方走去。
可是每走一步都那樣的艱辛，身後似有千軍萬馬在拖曳，但那絲光明，彷彿是他的臉孔，讓沈芊翊不忍不願也不能就這樣離去。
忍受著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的疼痛，眼前的光明終於觸手可及，她伸出雙手，想要撥開那層朦朧，卻無論如何都撥不開，反讓它把自己纏繞得愈加緊緻，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不……不要！
沈芊翊掙扎著睜開眼睛，才發現方才不過是夢一場，唯有頭暈得厲害。
只是……她竟沒死？之前因動了胎氣早產，她不是早已藥石無醫？
全無頭緒。
沈芊翊抬起一隻手來按了按額頭，啞聲喚道：「晴芳，晴芳你進來。」
晴芳是她的貼身侍婢，平時總在近旁，今日倒不知走去了哪裡。
稍待了一會兒，卻還是不見人來，她正頭暈得難受，不由急躁起來：「人呢！都去哪兒了？來人！」
「來了來了……喲，采女您醒了？」終於有個小丫頭施施然從外頭走進來，言行舉止卻並不謙卑。
沈芊翊蹙起了眉頭，倒是不記得她宮中何時有這樣不懂規矩的宮女了。
「本宮頭暈得厲害，去請太醫。」
「請太醫？」那丫頭似是怔了下，自行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采女您不是病糊塗了吧，也沒燒著呀。」
沈芊翊下意識地揮開她的手：「放肆！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秋禾呀，采女您這是怎麼了？」
竟真有這樣不懂規矩的！
沈芊翊眉頭緊蹙卻心中猛地一震，倏然轉醒過來。
采女？那宮女方才喚她采女！
眼睛猛然瞪得老大，她一下便從床上坐了起來，也顧不得頭暈了，草草環顧了一下四周便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說:
古言宮斗《帝寵嬌歡》現言《纏綿枕側》雙開，撒花🎉
寫現言就是為了換一下腦子，我年末的下一本古言還是宮斗，連著寫三本宮斗的話，腦子不夠用了哈哈
帝寵這本不是大長篇，正常篇幅～已【全文存稿】！所以大家可以放心追哦，雖然雙開，但是沒有更新壓力噠！
喜歡宮斗的新夥伴，也可以看一看長篇完結文《媚寵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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