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1.05
這間屋子絕不在甘露殿中，小小的一間房，布置得十分樸素，確實只是個采女的規格，還是個不受寵的采女。
沈芊翊心中紊亂，下意識將手放到小腹之上便又是一怔——這小腹平平，莫說沒有懷孕過的痕迹，也不是有孕之前她觸碰自己的感覺。
再看雙手，這也並非自己的手，要更纖細些、瘦弱些。
「您……您沒事吧？」方才自稱秋禾的宮女見眼前之人茫然的模樣，不由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肩。「采女？池采女？」
沈芊翊渾身一顫，半晌才能說上一句話來：「池、采、女？」
「是呀，」她點頭，「奴婢是秋禾，您是池采女，這兒是您的房間。」
「今……今夕何年？」
秋禾更覺得莫名其妙了，但還是答道：「如今是元佑元年。」
還是元佑元年。
又是一陣頭暈襲來，沈芊翊捏了捏眉心，在心中反覆思量，卻也實在想不起這池采女是何許人也。
後宮中人實在是多，平日里她們去甘露殿向她請安，也只有才人以上的位份才可入得殿內，其餘人等不過是在院中遙遙行禮。
也許寶林她還能依稀認得幾個，這最末等的采女如何能記清？
只是……她如今是再世為人，重生到這采女的身子里了嗎？
是上天也聽見她的祈求，讓她有機會可以再見一見他，可以再續前緣？
那之前的那個她的肉身呢，又當如何？
定了定神，沈芊翊忙試探著問道：「皇后……皇后她怎麼樣了？」
秋禾有些驚訝她會問起皇后，探頭看了看門口無人方小聲道：「昨兒半夜您昏迷的時候皇後娘娘薨逝了，連腹中的小皇子也未能保住。聽聞此刻皇上正在甘露殿，哪兒都不肯去。」
薨逝……小皇子也未能保住。
沈芊翊心中驀然一痛，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她雖知道自己活不了，可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地到這世上來。
但她這做娘的不中用，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他，還未讓他看一看這五彩紛呈的人世間，便匆匆而去了。
上蒼何其殘忍。
皇上心裡也一定很難受，同一時間失去了尚未出世的兒子與結髮妻子。
青梅竹馬的當年，她曾承諾要與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今卻留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世上，他必要怨懟。
抹了眼淚，沈芊翊掀開薄被便要下床。
秋禾輕呼一聲，忙將她攔住。「采女您這是要做什麼，去甘露殿嗎？」
沈芊翊應了一聲，又聽她道：「不必去了。您昏迷的時候，白昭儀已經派人來傳過話，暫時各宮眾人都不必赴甘露殿守喪，只得皇上和沈婕妤在那兒守著。」
「沈婕妤？」她記得後宮貴人之中，似乎並沒有這一位。
「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妹。聽聞皇后彌留之際，皇上為讓皇后安心，特冊封她妹妹為婕妤。」
竟是這樣！
沈芊翊沉默了下來，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他的心意她都明白，只是阿悅年方十五，如此一來，這一生便都作負了。
若是留在家中，父親必會為她指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可以為人正妻，不必與這後宮三千佳麗爭那一個男子的恩寵。
不過秋禾這一攔，也讓沈芊翊心思清明起來。
如今她再世為人，可說出來誰會相信？人人只當她是蓄意爭寵又或是妖孽附身，指不定一把火燒了，她還拿什麼來與他再續前緣。
她不能，不能再以沈芊翊的身份活著，到了這個身子里，是福是禍，她都只能是另一個人了。
「秋禾，你還記得本……還記得我的閨名是什麼嗎？」
「自然記得，」秋禾不明白今日這采女是怎麼了，總問些奇怪的問題說些奇怪的話。
但心中雖有疑惑，她還是答道：「您閨名相宜，皇上曾贊『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沈芊翊淡淡笑了笑，手卻慢慢握緊了一邊的薄被，指關節泛白。
原來再世為人，她叫池相宜。
可無論淡妝濃抹，她都會回到他的身邊，在他的身邊燦爛奪目地綻放。
……
皇后薨逝，和宮服喪，免除一切典儀，三月不聞樂聲。
皇帝李謹之日日夜宿甘露殿，無論多少人勸說與龍體有礙，他都不曾聽勸。
最後還是太后親赴甘露殿，將皇帝連拖帶拽地「請」去了她的祥恩殿，這才讓後宮諸人鬆了一口氣。
這也難怪，皇上皇後夫妻十二載，鶼鰈情深，如今生死永隔，如何能不傷心。
池相宜耳聞這一切，縱然心痛，奈何自己現下不過是小小采女，不要說勸慰，就連面見皇上也是一樁難事。
開始的時候，她自然是心焦不已，可慢慢沉靜下來，接受了這樣一個身份，她也就想明白了。
只要還活著就會有重聚的機會，以她對皇上的了解，要沐浴聖恩並非難事，此時靜下心來暗待時機便可。
如此，服喪期間，她也漸漸弄明白了這身體原先那位主子的情況。
這位池相宜的父親原是中州長史，也是位正六品的官員了，奈何遭奸人陷害，家道中落，父親慘死獄中，家中女眷則一應送入長安為婢。
她與妹妹入宮做了宮女，可妹妹身子弱，一路舟車勞頓，入宮沒幾日便撒手人寰，留下她獨自一人。
好在她人長得清秀，也頗聰慧，新帝登基之後她就被送去御前奉茶。
有日皇上略飲了酒，見身旁紅袖添香不由心動，便寵幸了她，隨手封了采女的位份。
只是這畢竟是一時興起，寵幸了一兩次之後，李謹之也就漸漸將她拋之腦後了。
這樣也好，做一個皇上都不記得女人，才好以全新的姿態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采女，聽芸姑姑來了。」
秋禾自門外進來，通傳了一聲便迎了來人入內，池相宜聽聞忙迎了出來。
她如今住在秀坤宮，此宮的主位是白昭儀，而這聽芸是白昭儀的貼身侍婢，她少不得要給幾分薄面。
「池采女安好。」
「姑姑客氣了，快不要多禮。」池相宜忙虛扶了一把，笑著問：「不知姑姑怎麼來了我這偏殿，可是昭儀娘娘有何吩咐？」
聽芸倒也不與她客氣，就勢站起來撣了撣裙擺。
「方才德妃娘娘派人過來傳話，讓明日辰時和宮入寶華殿覲見。昭儀娘娘特意讓奴婢來與采女說一聲，明日也當打扮妥當了去寶華殿，不能失了禮數。」
「是，」池相宜略略福身，「勞請姑姑回娘娘的話，妾身自當準備妥當，不叫娘娘失禮。」
聽芸斜斜瞅她一眼，欲說什麼卻還是按捺住了，應了一聲便福身告退。
池相宜又笑著送她到門口，這才漸漸斂了笑容回內室坐下。
舒德妃，她竟這樣耐不住嗎！
作者有話說:
小課堂來啦！宮斗慣例，梳理人物關係❤️（為了不增加思考量，其他人的名字暫時先不出現了）
皇上——李謹之
池采女——池相宜（秀坤宮），宮女：秋禾
白昭儀——（秀坤宮），宮女：聽芸【白為姓氏，昭儀為位份】
舒德妃——（寶華殿）【舒為姓氏，德妃為位份】
————
後宮規制：
皇后——貴、淑、德、賢四妃——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寶林——御女——采女
所以女主現在是最末等的采女～
章節評論(38)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