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覲見
1.57
室內燃著清幽的梨香，池相宜倚窗而立，秀眉微蹙。
皇后剛剛薨逝，舒德妃便急著要代皇后執掌鳳印了嗎？
但想想也是，她盼這一日該是盼了多久。
當年她與沈芊翊同日賜婚於李謹之，彼時，沈芊翊之父為吏部尚書，舒德妃之父舒曖乃公主駙馬，然而冊封之時，卻是沈芊翊為正妃，她為側妃。
皇上登基，沈芊翊的父親位遷尚書左僕射，居從二品，而駙馬舒曖卻英年早逝。
沒了母家的支持，自然是沈芊翊被冊為皇后，她為德妃。
雖然德妃已位列四妃，但終究還是低人一等。
從嫁入王府，十年間一直屈居人下，心高氣傲的她怎能甘心？現如今皇後去了，後宮除卻太后便唯她獨尊，她也是時候好好揚眉吐氣一下了。
只是恐怕要苦了後宮諸位姐妹，池相宜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舒德妃為人潑辣任性，從前除了稍稍給她這個皇后一些面子，對其他人早就已經趾高氣昂了。
白昭儀當年也是府中的側妃，因為父親位居從四品所以只封了昭儀，這兩年可沒少受舒德妃的氣。
看來宮裡就要有好戲上演了，但願她只是個看戲的，而不要做那戲中人。
……
第二日天微亮，池相宜就起身了。
現在她是個采女，身邊只有一個宮女服侍著，可不比從前。
但是和宮覲見，從頭到腳都馬虎不得，舒德妃又是個喜歡無事生非的主。她位份雖居最末，但若有何處不妥當，用來殺雞儆猴真是最順手不過。
洗漱完畢，用鴨蛋粉撲了面，以銅黛細細描繪出涵煙眉，又以綿燕支點綴，池相宜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方打扮妥帖。
秋禾細細打量她的妝容，心中不禁疑惑：「以前皇上過來，也未見采女如此悉心裝扮，怎的今日……不過您細細打扮起來，真美。」
池相宜也在鏡中仔細瞧著現在這個自己，心底泛起層層漣漪。
說實話，這丫頭雖不是傾國傾城之貌，但也著實清麗無雙，一對剪水雙眸尤其好看，難怪皇上會一時動心。
這樣的女子再加上幾分聰慧，想要博得男子的寵幸並非難事，可她卻不受寵。想來，也從未對皇上的恩寵上過心吧。
淡淡一笑，她吩咐道：「秋禾，替我梳一個單螺髻。」
「會不會太尋常了？」秋禾眼珠子滴溜一圈，笑問：「不如梳個垂髫分肖髻，還有些活潑之色。」
「不必了。」池相宜搖搖頭，想了想又作開玩笑道：「垂髫分肖髻也好看，待來日我若得蒙聖寵晉了御女，你再替我梳吧。」
秋禾愣了會兒，她服侍池相宜也有大半年的時光，印象里采女從不是個對位份恩寵上心之人，所以漸漸地也就不那麼小心服侍了。
如今采女病了一場，醒來倒像是想通了。
本來嘛，在秋禾看來，既然她已是采女，何不再努力一些做個才人、美人？比起最末等的采女來，那些才能算是個正經的主子。
如此想著她也不禁喜上眉梢，忙點頭應是。「奴婢這就給您梳，一會兒梳好了再配一支素銀雕花簪，還有您那件湖藍織花錦的衣裳，一定娟秀大方。」
「好。」池相宜轉過身去，任由她為自己梳髻，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
要在這後宮生存，身邊必要有個貼心體己的侍婢。
當年做皇后時，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晴芳服侍著，可現在再想要她服侍必然是不可能的。
這個秋禾，雖然開始的時候對她不甚恭敬，但她區區采女且不受寵，那樣對她也是人之常情。
方才她特意說了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誰知這丫頭一點就透，竟也是個明白事的。
這樣一來，她好歹也有了個可以相助之人——至少，不會壞事。
……
卯時三刻，後宮妃嬪齊齊候在了舒德妃的寶華殿外。
為首站著的自然是白昭儀，之後是育有皇長子的紀美人，次之是方才人與程才人，再次是六位寶林、十位御女，最末才是她們一眾采女。
池相宜低眉垂首而立，心中卻有疑惑。
妹妹沈芊悅已經被冊為婕妤，怎的今日卻未曾見她在人群中？
只是她的身份也不便開口詢問，只好作罷，靜靜等候覲見。
等會兒白昭儀會先進去，然後其他人再依著位份分批進去。
晨昏定省時，寶林、御女與采女是不必入正殿的，但和宮覲見不同，每個人都得入正殿叩拜請安，方可離開。
舒德妃……真是好大陣仗。
此時正值炎炎七月，雖是清晨，太陽卻早已高掛，站了不消一會兒身上便有一層汗水。
池相宜在宮門外足足候了大半個時辰，首領太監才終於出來通傳各位采女覲見。
她雖明知眾人不可能格外留意她，但還是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氣，才跟著大伙兒一起走進去。
進了正殿，只見舒德妃坐於上首，白昭儀與紀美人坐於左邊，方才人與程才人坐於右旁，寶林、御女等人皆肅手站在後頭。
至於她們采女則一字排開，因人數較多，共站了三排，每排六人，池相宜正巧站在第二排中間。
眾人站好后便齊齊下跪，行叩拜大禮：「嬪妾恭請德妃娘娘金安，娘娘萬福——」
語音落，正殿內便一片寂靜，不再有人出聲。
這麼安靜而詭異的氛圍，池相宜不由就緊張起來，於是把頭埋得更低，只盼望不要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靜待了片刻，舒德妃的聲音終於懶懶地響起：「嗯……都起來吧。」
「謝德妃娘娘——」池相宜跟著眾人起身，頭依然低著，並不敢抬頭望。
舒德妃斜眼打量著她們，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撇著茶沫，忽而輕聲一笑。「一個個都低著頭做什麼？來，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一個個都是怎樣的花容月貌。」
池相宜心頭一跳，雖是不動聲色地與其他人一起抬了頭，可她的視線與舒德妃的視線交織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躲閃了開去。
那份壓迫感，叫她不由心生懼怕！就怕這池相宜本身曾與舒德妃有什麼過節。
作者有話說:
再來一遍後宮規制：
皇后——貴、淑、德、賢四妃——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寶林——御女——采女
所以女主現在是最末等的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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