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立誓
4.19
池相宜掙扎著就想要衝去寶華殿，她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只要能救晴芳一命，她甘願自己不曾重生！
「采女！」秋禾連連攔住她，「您這是要去幹什麼？」
「晴芳……晴芳她……」
「她已經不在了！」
短短一句話，如同利刃劃過她的心口。
池相宜跌坐在地，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年幼時，母親把年長她五歲的晴芳帶到她身邊伺候她，晴芳便一直把她當做親妹妹那般照顧。
她做錯了事情，晴芳會搶在之前承擔責罰，毫無怨言。
她生病昏沉，晴芳會守著幾日幾夜，不眠不休。
她嫁入王府，晴芳簌簌而落的眼淚，比自己嫁人了還要開心。
開心時，晴芳會在身邊，難過時，她更如姐姐一般照拂自己。
二十年的時間不離不棄，可如今，她竟就這樣不在了？
眼淚不知是何時奪眶而出，可池相宜卻不敢哭出聲音，只好死死咬住嘴唇，任由腥甜的血液流進嘴裡，更顯出苦澀與心痛。
外頭依然大雨磅礴，佳人卻永不再，可是老天也在為她哭泣？
「采女？采女您怎麼了，您可別嚇奴婢啊……采女？」秋禾原本心裡就還在害怕著，見池相宜忽然變了副模樣更是擔心，急得眼淚也啪啦啪啦掉了下來。
池相宜淚眼婆娑地看著她，嘴邊有千言萬語，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自己咽下去。
疼痛讓她想放聲大叫，想痛快落淚，可理智卻要她收斂，要她淡然，要她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胸中仿似有一塊大石緊緊壓著，讓她透不過氣來，卻又還留那麼一絲縫隙，告訴她必須要掙扎，要苟延殘喘地活著。
雨聲嘀嗒漸漸變小，天際也微微有了一絲雨後的光亮。
池相宜終於慢慢回過神來，收住了眼淚。她知道秋禾心中必定有許多疑問，卻也不能一一解釋了，只好隨口編了個理由。
「當年我尚為宮女時，也曾受過晴芳姑姑的恩惠，我原本沒有想到會是她……剛才一時情難自禁，也算哭一哭送她上路了。」
秋禾本就受了驚嚇，再被池相宜這麼一嚇，此時反倒忘了哭。
「您且放寬心，晴芳姑姑一定會知道您的這份心意的。她一直伺候在先皇後身邊，您就當她這是陪先皇後去了。」
「是，她是去盡她們的主僕情誼了。」
她是替自己承受了那麼多年來舒德妃對她的怨恨，臨臨到死都還是為了她。
池相宜用手帕拭去眼淚，心思已經完全清明。「秋禾你且記住，今日之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就是你自己也要將它忘掉，知道嗎？」
秋禾稱是：「奴婢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敢給您找麻煩，今日之事，已經忘了。」
她雖心中有許多害怕，但到底還是個明白人。
池相宜輕嘆口氣，揮揮手示意她回房更衣休息去，便自己也回到床上躺下。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間天竟已然放晴，只聞得院子里鳥鳴陣陣，蟬聲綿綿，還有屋檐上淅瀝落下的水珠，清脆叮咚。
池相宜閉上眼睛，心思已是百轉千回。
轉世重生，她原本未曾想去爭得一些什麼，即便不那麼受寵，她也只求還能再看見皇上，還能陪在他身旁。
可如今晴芳之仇卻不能不報，他人既然要將事情做得如此狠絕，她斷沒有白白受著任人宰割的道理！
舒德妃不是想做皇后嗎？從今日開始，池相宜便要她這念頭從此成為夢幻泡影。
她小小采女家門戴罪之身不敢高攀，可白昭儀的家世背景眼下比之舒德妃已經毫不遜色。
她不信憑她這麼多年對皇上的了解，與白昭儀聯手會鬥不過她！
……
幾日之後，從甘露殿果真傳來了晴芳失蹤的消息。
池相宜神色如常，只當什麼都不知曉，只潛心準備白昭儀要她琢磨的糕點。
如此用心，倒也真想了個點子。她當下便準備妥當，做好了讓秋禾送去正殿，不多會兒，那邊便有人過來請她過去。
「嬪妾恭請昭儀娘娘萬安。」
「起來坐吧，你我之間，不必這許多禮節。」白昭儀坐在上首，見她抬頭的一瞬間，眼中毫不掩飾地閃過了驚訝之色。
池相宜心中瞭然，也只是淡笑著謝恩坐下。
她今日不再素麵而來，早在把點心做好之後就已經悉心裝扮。一襲草綠色的襦裙隨微風輕擺，襯得她腰肢軟擺，嬌嫩青蔥。
白昭儀既有意扶持，她也要讓她知道自己確實值得她花費心思。
「你們這些年輕女孩兒總愛穿顏色艷麗的衣裳，你這草綠衫子倒真少見，不過……」白昭儀頓了頓，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你這樣，也別有一番滋味。」
「娘娘謬讚。」池相宜道：「娘娘身份高貴，穿著艷麗才真真好看，嬪妾不過蒲柳之姿，選這草綠色也只因為天氣炎熱，想著穿淡雅些，看著也涼爽。」
「是這個理。」白昭儀讚許，「我瞧著，你倒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怪不得做什麼事兒都這般讓人喜歡。」
她說著瞅了瞅就擺在手邊的糕點，那正是池相宜才派人送來不久的。
「味道很好，我吃出了桂花的味道，似乎還有些碎藕丁。只是不知為何聞起來不單有桂花的香甜，還另有一縷幽香，你還放了什麼？」
池相宜細細解釋：「嬪妾這幾日一直在琢磨要做些什麼別出心裁的糕點，可想來想去，山珍海味皇上也都吃過了，嬪妾再怎麼心靈手巧，恐怕也比不過司膳房的人。」
白昭儀緩緩頷首，示意她繼續說。
「後來看著丹桂飄香蓮花滿湖，嬪妾心想，倒不如做些時鮮的。如娘娘所說，這糕點裡頭，有磨碎的桂花粉和切碎的蓮藕丁。至於那股幽香，大概是因為蒸煮糕點的水用的是荷花水。」
「荷花水？」
「正是，嬪妾將荷花洗凈了放入水中煮沸，澄清晾涼，再用那煮過荷花的水放在蒸籠下頭蒸糕點。如此一來，荷花的清香便能一點一點滲入糕點裡邊。再者，奴婢用來盛放糕點的是剛摘下來的荷葉，恰好能護著這香味不散。」
「原是如此……」白昭儀怔怔地盯著那點心看了會兒，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下月中秋佳節，和宮夜宴。你，也去。」
作者有話說:
池相宜和《媚寵天下》的清和是兩種人，又有相同之處。
池相宜從正妃到皇后，一路都是人上人。她有皇上的寵愛與尊重，從來不需要自己去爭什麼。她即便懂得後宮這些蠅營狗苟，也未曾自己參與過。
清和呢，一開始什麼都沒有，她為了替姐姐復仇入宮，不得不一路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但兩個人的相同之處在於，最終在這後宮，她們都要走上一條自己從前未曾想過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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