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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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嬪妾也去?」池相宜一怔,著實沒有想到會這樣快。
白昭儀挑眉:「你不想去?」
「嬪妾不敢。」短暫的愣神,片刻間池相宜已恢復了常態。「嬪妾只是想著,和宮夜宴,寶林以上的位份才能在御前陪著,可嬪妾身份低微……」
「縱使身份低微不能在御前伺候,但精心準備,為皇上獻舞一曲卻也沒有什麼不可。若還能奉上親手準備的湯羹點心,想必單是這份心意,皇上也會放在心上。」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若她還不能明白,就當真是枉費了白昭儀這一番苦心了。
池相宜站起身對白昭儀行了個大禮,低眉斂目:「娘娘提攜之恩,嬪妾永記於心。嬪妾定當好好準備,中秋之日絕不讓娘娘失望。」
白昭儀微笑著點頭,只是笑容之中,卻彷彿總有一味苦澀。
池相宜謝恩告退,心中明白她那一絲苦是從何而來。
後宮佳麗三千,誰人不想得到皇上的盛寵,可誰人又能永遠一枝獨秀?
為了保住自己長遠的富貴榮華而要精心設計,親手將別的女子送上龍床,白昭儀心裡怎能不苦?
閉了閉眼,池相宜忽然有些害怕了。
當年她是皇后,她的身份和皇上的寵愛讓她從來不需要去操心這些事情,但以後呢?
她再世為人,身份早已不同,難保日後有朝一日她也要像白昭儀這樣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這些事情,她不願也不想。
……
夏去秋來,立秋之後,正午的日頭雖還毒辣,但早晚時分卻還是涼了下來。
只是此時已近傍晚,秀坤宮後院里的池相宜依然香汗淋漓,臉上熱得紅撲撲的,倒添了幾分嬌憨。
自那日從白昭儀處回來,教她跳舞的舞娘便悄悄住進了秀坤宮,每天調教著她。
池相宜從前也細細學過舞蹈,如今重拾舊愛,倒不算難,不過幾日,就跳得越發順暢了。
不過跳得順暢還遠遠不夠,想要在皇上面前一舞使其傾心,不單舞姿要美,心思也不能少花。
「采女累了嗎?午歇之後就一直在練習,不如先休息一會兒,喝點水潤潤嗓子。」
教她跳舞的舞娘名喚雲惜月,眉長入鬢,口似櫻桃,體態纖纖,柔若無骨。
池相宜略停下來,接過秋禾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汗,嫣然一笑。
「我還不累,正在興頭上呢!只是不管怎麼練,總覺得無法比擬當年楊貴妃一二……不,莫說楊貴妃,就連你,我也是比不上的。」
雲惜月低下頭若有所思,靜默了會兒道:「這霓裳羽衣舞本也不是原曲了,只是奴婢儘力想去復原罷了。采女雖有些舞蹈底子,但這舞到底是有些難的。奴婢想著,或許還應該再改動改動。」
「我原不是很懂,不過既然挑了這支舞,若再改的面目全非,就白白浪費你的一番心意了。」
池相宜喝了口茶,又道:「再練幾天吧,離中秋尚有大半個月,若還是不好,換一曲別的簡單些的,也很方便。」
雲惜月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溫和清雅。「昭儀娘娘慧眼,采女是個聰明人,想來不會讓大家失望。」
池相宜有些羞怯地擺擺手,正要說話,就聽見個頗為熟悉的聲音道:「我當妹妹在哪兒,原來在這後院里,叫我一頓好找。」
她忙循聲看去,竟是柳清珩裊裊婷婷地來了。
「瞧著這是在跳舞呢?妹妹今日好興緻。」
池相宜忙將手中的茶杯遞給秋禾,疾步上前略施了一禮:「柳姐姐安好,怎麼今日忽然來嬪妾這兒了?」
柳清珩扶她起來,眉眼彎彎:「我在宮裡頭無聊的緊,想起上回和妹妹聊得投契,所以才想來看看妹妹,倒不知打擾妹妹跳舞的雅興了。」
她說著看向雲惜月,面上便有驚艷之色。「這位姐姐倒是有些面生,不過生得真好看!」
雲惜月低頭上前見禮:「奴婢雲氏,只是宮中的舞姬,來教池采女跳舞,不敢受此誇獎。」
「你還找了舞姬來教你,看來是有心思要好好學。」柳清珩有些好奇,「你怎麼忽然想起學跳舞了?」
獻舞之事本就只有幾人知道,白昭儀斷然不會四處張揚,在中秋之前讓旁人知道自己會落下這麼一顆棋子。
可眼下被柳清珩撞了個正著,說是不說?
池相宜心中猶豫,笑著看了雲惜月一眼,只見她微微垂目,卻看不出是個什麼態度。
但時間容不得她細想,默了一瞬,她索性說了實話。
「不瞞姐姐,昭儀娘娘看皇上近來神思倦倦,所以在中秋宴上想給皇上獻舞。只是娘娘身份尊貴,在那樣的場合也不大合適,便由嬪妾代勞了。」
她相信柳清珩是個聰明人,況且早前聽秋禾說她與舒德妃結下了梁子,想來也不會再來拆白昭儀的檯面。
更何況,今日她若不說,柳清珩反倒要對她多個心眼。
「我說呢,竟是這樣。」柳清珩神色自如,看不出任何情緒。「不過我這會兒瞅著,妹妹倒當真是一副跳舞的好身段,相信中秋夜宴當日,表現一定不俗。」
「承姐姐貴言。」
「妹妹客氣了。」柳清珩莞爾:「我不知妹妹要跳什麼舞,只是想起幼時父親曾請了舞姬來家中,那位舞姬翩若驚鴻,舞蹈之時還能撫琴弄弦,美得有如天仙下凡。」
「撫琴?」池相宜忽而心念一動。
「是啊,當時我就想,再好的舞蹈,看多了也膩味。咱們皇上恐怕欣賞的美妙舞姿不在少數,妹妹怕是也要在別的上頭多下些功夫。」
池相宜連連頷首:「姐姐說的有理,嬪妾許久不舞,正想著自己身子骨都不軟了,難免要丟臉,姐姐這是給嬪妾支招了。」
柳清珩笑著搖頭,道既然她在習舞就不打擾了,遂帶著宮女離開了後院。
池相宜讓秋禾送她們出去,看著她們的背影,心中又難免有些惴惴。
她與柳清珩不過一面之緣,今日她忽然造訪秀坤宮,仔細想來還是有些反常。
「素日里都沒有人來找我,也不知今日她怎麼就來了。你看……」池相宜看向雲惜月。
此時雲惜月才抬起頭來,遙遙望了望柳清珩的背影。
「雖然獻舞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本也不是什麼秘密。」她說著頓了頓,眼神轉到池相宜身上,便帶了幾分鄭重。
「有些話奴婢說了,采女可以不放在心上。方才那位,不像是個好糊弄的主,采女日後若與她多有來往,務必要多留一些心思。」
「此話怎講?」
雲惜月卻只笑了笑不作答,示意池相宜接著練習,自個兒目視前方有些出神。
池相宜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知道不會再等到答案,便也只好嘆口氣,靜下心來繼續跳舞。
雲惜月是白昭儀的人,看她的樣子,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秘聞的。
但如今,她不過是受人之託,來教授她習舞,又怎麼可能真的真心以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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