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示好
8.9
到底是梅妃曾住過的地方,打掃乾淨后立刻就是另一番樣子了。
前院佳木蔥蘢,奇花閃灼,一灣清流從花木幽深處折瀉於石隙之下,絲垂翠縷,葩吐丹砂。
後院是一片梅林,因還未到梅花綻放的時節,看起來有些落寞,但到了冬季雪花紛飛時,想必又是另一番光景。
如此住了七八日,池相宜是真心喜歡上這泳思堂,既清靜,又雅緻,比起其他三宮六院的奢華,堪稱一枝獨秀。
秋禾也不鬧了,她就是小孩子心性,但正是那份率真叫人喜歡。
這日用了午膳,池相宜捧了本書在院子里喝著掛花茶曬著太陽,好不愜意,宮門卻被輕輕叩響了。
她愣了愣,忙示意秋禾去問問何人來訪。
按理來說,除了裴霽遠每日清晨會來給她請脈,再沒有旁人會來了。畢竟風疹會傳染,弄不好還會留下疤痕,這宮裡沒有幾個願意冒這個風險。
「外頭是誰?」秋禾走到門口問了一句。
「是我。」門那頭很快有迴音,「清珩。」
秋禾一愣,忙跑回池相宜旁邊。「是柳御女,她怎的來了?」
池相宜也不知,只好低聲道:「你去和她說,我的病會傳染,不便見她。謝謝她來看我的心意,請她回去吧。」
秋禾應了一聲跑去,一會便又回來了。「柳御女說她不怕,采女若怕傳染給她,她就遠遠和您說說話就好。」
她怎的如此執著?
池相宜猜不透柳清珩的心思,但既然別人一番好心前來看她,不見也不妥。
當下她便吩咐秋禾去開門,自己則由雲惜月陪著回屋躺倒床上,放下了羅帳。
不多會兒柳清珩便走進了屋裡,由羅帳隔著,池相宜看不見她的樣子,但聽聲音倒像是真的關切。
「妹妹怎麼樣了?我聽說你病了就一直想來看你,可紀美人怕我也染了病,再傳到祥鸞殿有所不妥,就一直不肯讓我來。如今過了幾日,我想病勢總沒有那麼洶湧了,不來看一看,我心裡實在放不下。」
「勞姐姐掛心了。」池相宜刻意壓著嗓子說話,「嬪妾自己身子太弱,不知怎麼就起了風疹。如今有太醫照看著,倒是沒什麼大礙。」
「若真無大礙就好,只是我聽說這疹子不能撓,撓破了的話會留下疤痕,你可千萬要小心。」
池相宜謝過,忙吩咐秋禾斟茶倒水,在屋裡好好伺候著柳清珩。
「唉……」柳清珩喝了口茶水,幽幽嘆了一聲氣。「妹妹可知道,七皇子已經痊癒了。」
「是嗎?」池相宜倒未聽裴霽遠提起,「這是好事,姐姐怎麼反倒嘆氣了?」
柳清珩道:「我替妹妹可惜,先是七皇子病重,再是你自個兒染了病,把這時間生生耽擱下來了。我瞅著,皇上是很想見一見那日跳舞的女子的。」
難為她還為她惦記著。
池相宜知道不能盡信於人,但眼下她都已經這般光景了,柳清珩若是演戲,又何必如此?
輕嘆口氣,她也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來日方長,嬪妾若病好了,也不是沒有機會見皇上。」
「也對,是我杞人憂天了。」柳清珩自嘲地笑笑,也不管她是否隔著羅帳是否能看見自己的神色。
「我總覺得和你有緣,所以特別喜歡和你親近,也就對你的事情分外上心。那日中秋宴,我見皇上那樣喜歡你的舞,真是打心底的為你開心,還想著若有機會,定要與你一起好好籌謀如何讓皇上更喜歡你。」
池相宜怔了怔,方道:「多謝姐姐,只是姐姐怎麼不為自己謀劃?」
柳清珩苦笑一聲:「我蒲柳之姿,難入皇上之眼,舒貴妃那頭又……再說,其實我本也沒有爭寵的心思。」
池相宜默默聽著,心中有計較,卻並未開口。
柳清珩復又道:「這些話我不怕與妹妹說,入宮是家中長輩的意思,我自己不指望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只願平平淡淡地走完這一生。」
池相宜有些差異她會如此大方地對她說出心裡的話,畢竟要說交情,她們二人之間也還談不上深交。
何況這深宮中,又有幾人能做到深交?她尚不能,更不能指望別人可以。
如果柳清珩此番說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那她當真是這後宮三千佳麗中難得的至情至性之人。
「我知道妹妹心中定有許多疑惑,」柳清珩的聲音又響起,「你會疑惑我們萍水相逢,我為何總來接近你。疑惑後宮沒有幾個說真話的,我卻什麼都對你說。」
「嬪妾不是……」池相宜忙介面,卻又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一時愣住了有些羞赧。
柳清珩笑道:「妹妹不必介懷,這本是常事。我只是不願一個人孤孤單單走完這一世,看見好像自己親妹妹一般的你,就忍不住想要親近。你若介意,我以後便不來了。」
「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姐姐可千萬不要多心。」池相宜頓了頓,心中有幾分有些愧疚。
「姐姐也明白人心難測的道理,不瞞姐姐,這後宮險惡之處太多,嬪妾不得不小心翼翼。可今日姐姐將自己的真心捧到嬪妾面前,嬪妾又怎可再辜負。深宮寂寥,若能有姐姐相伴,是嬪妾之幸。」
柳清珩拿帕子拭了拭微濕的眼眶,破涕為笑。「你能信我,我當真是開心。那我以後還會常來這泳思堂看你,你可別嫌我煩。」
池相宜也笑:「怎會,我一個人也無事可做,無聊得緊。只是還在病中,傳染給姐姐總是不好。等我病好了,去向舒貴妃請個旨,搬去與姐姐同住,到時候姐姐別嫌我煩才是真的。」
柳清珩大笑,二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些閑話,她方離去。
柳清珩一走,秋禾就忍不住了。「采女當真要與她交好,還要搬去和她同住?」
池相宜掀開羅帳,未來得及說話,就聽雲惜月先開了口。
「真也好假也好,都不過是些場面話。再說住在哪兒,你以為真的請個旨就有用了?你呀,多用點心思琢磨琢磨這後宮的人心吧。」
秋禾不滿地撇撇嘴,一個人不知道嘟囔什麼去了。
池相宜看著雲惜月無奈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麼。
她與柳清珩說的話,半真半假。
今日之後,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防備她,可真的交出自己的一片真心,她還做不到。
說她虛偽也好膽小也罷,除了她的夫君李謹之,她不敢完完全全相信任何一個人。
作者有話說:
李謹之又是否值得你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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