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面聖
9.42
日子一天天地過，彷彿只是眨眼間，滿目蔥蘢皆不見，隆冬臘月就這麼來了。
泳思堂後院的梅花開了一片，迎風飄搖、姿態萬千，正如這後宮里的女人，百花爭妍、各領風騷。
方才人十一月初誕下八公主，李謹之賜名「真寧」，一時間，兒女雙全的方才人風頭無兩。
誰知到了月底，程才人那邊又傳來了懷胎二月的喜訊，眾人不免又紛紛去恭賀那頭。
池相宜聽著宮裡頭這些大大小小的事，當真慶幸自己被禁錮在這兒，否則不免又要隨波逐流，跟著阿諛奉承。
「采女！外頭下雪啦！」
這日池相宜正在屋裡寫字，就看秋禾從外面樂呵呵地進來，肩膀上還有未化去的雪花。
「就你新鮮，又不是沒瞧過下雪。」雲惜月立在一旁伺候磨墨，見秋禾那般孩子氣不由嗔怪。
秋禾揚揚下巴，滿不在乎。「就是新鮮！奴婢還記得小時候，總和爹娘還有哥哥姐姐一塊兒打雪仗呢！」
她說著兩眼晶亮，期待地看著池相宜。「采女，不如咱們也出去打雪仗吧！」
池相宜嗔她一眼，探頭望了望屋外頭。「多大的人了，還打雪仗，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再說這雪才剛下下來，哪來的積雪給你玩兒？」
她頓了頓，想起後院的梅花，不由笑道：「我看呀，倒不如去後院賞梅，一片奼紫嫣紅在白雪飄搖中一定好看。」
秋禾連連擺手：「那奴婢可不去了，這麼附庸風雅的事兒，奴婢做起來就不倫不類了。還是讓月姐姐陪您去吧，奴婢去小廚房看看雞湯燉好了沒。」
話說完，她就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池相宜無奈地笑笑，擱下手中的筆，示意雲惜月與自己去後院走走。
素雪晶瑩里，風刀霜劍中，那一樹樹的梅花傲然而孤獨地盛放，一切都美得好似一幅畫。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恐怕也只有寒梅能如此高潔卻讓人不由地注目。
「奴婢越發覺得，這泳思堂當真是個好地方，可能整個後宮，也沒有哪個地方的梅花能比這兒的開得更好了吧。」雲惜月面色欣喜。
池相宜伸手小心翼翼地撫上一朵紅梅，亦是滿心歡喜。
「我彷彿能看見當年梅妃的風姿，那個時候，她大概就是在這樣一片白雪紅梅中為玄宗皇帝跳那《驚鴻舞》的吧？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怎能讓人不為之心動。」
雲惜月點點頭，看著此景不由動容。
「《霓裳羽衣舞》固然美哉，可奴婢總覺得那份意境，竟是比不上梅妃的《驚鴻舞》的。只可惜，既生江采萍，何生楊玉環……若沒有楊貴妃，梅妃的一生，定是恩寵不斷吧。」
「若她恩寵不斷，誰又知道，死在馬嵬坡的會不會就變了人呢？君寵過盛，不論在哪個朝代，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池相宜輕輕嘆口氣，轉過身去，忽然就那麼愣住了。
不遠處，漫天飛雪紛紛揚揚，數枝紅梅裊裊婷婷。
只見一人身穿月色錦袍肅容而立，目若朗星，丰神俊秀，眉目流轉間，仿若謫仙人一般。
他只是靜靜地望著池相宜，就好像維持那個姿勢，已經望了千年之久，望眼欲穿，海枯石爛。
那人，是李謹之。
雲惜月率先反應過來，正想跪地請安，卻又頓住動作，只是微微福了福身，便從後頭繞出了梅園。
她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等著皇上什麼時候真正見一見池相宜，卻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這麼突然地來了。
池相宜卻還是獃獃地站著，她不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何事。可這一刻她看著他，真的感覺好似夢境，生怕微微一動，一切就都碎了。
李謹之也不語，只是靜靜望著她。
那日她作霓裳羽衣舞，以紗巾蒙面，所以他並未見過她的真容。
今日在雪中初見，只覺得眼前之人雖不是傾國傾城之姿，但眉眼間的淡然與清新卻讓人那麼舒服，不忍去破壞半分。
但更讓他悵然的是，望著她，李謹之總會忍不住想起沈芊翊。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明明眉眼之間沒有半分相像，可是兩個人的身影卻在他的腦中交疊。
雪花紛揚，寒梅綻放，時間都彷彿靜止了一般。
良久，終於還是李謹之先說了話。「泳思堂的梅花，沒想到竟已開得這樣好了。」
池相宜鼻尖微酸，微笑著點頭。「是啊，皇上若再不來，就要錯過今年的花期了。」
話說完，她深吸一口氣，這才盈盈拜了下去。「皇上萬福，臣妾未能遠迎，請皇上恕罪。」
李謹之輕輕頷首，卻未再說話。
池相宜低了頭，眼眶微濕。
但怕被他看透自己的情緒，她小心翼翼地深吸了口氣，按捺住了心中的那一絲情愫。
只是這一時間，她竟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做。
從前她是皇后，是李謹之的髮妻。他們青梅竹馬，二人之間從來不曾有這許多的禮數。
然而今日她只是小小采女，過於謙卑恐讓他覺得索然無味，不守禮數又恐他心中不悅。
池相宜忽然有幾分愴然攀過心間，重生一世，她未曾想過與李謹之真是要這般從頭來過。
沉默了片刻，李謹之舉步走到她的近旁，示意她起身。
可池相宜福身半晌，雙腿有些酸軟，起身時一時不慎便跌入了來人的懷中。
李謹之雖是一把扶住了她，可眸色中卻浮起一絲冷意。
池相宜心驚，不知他神色忽變是為何，只能趕緊站直了身子，小心謹慎地打量著他的容色。
「臣妾失禮，方才……」
「池相宜。」李謹之卻打斷了她的話，「莫對朕耍心機，朕不喜歡心機深沉的女子。」
池相宜一愣，頓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李謹之不會無緣無故驟然出現在泳思堂的後院，他也不會不知道如今她住在此處。
是以他的出現，應當是為了來看她的。
可是……他說他不喜歡心機深沉的女子。莫非他也早已察覺當時她那月下一舞，便已是意有所圖？
作者有話說:
【人物關係】
皇上——李謹之
池采女——池相宜（秀坤宮），宮女：秋禾
舒貴妃——（寶華殿）
白淑妃——（秀坤宮），宮女：聽芸、淺兒
沈婕妤——沈芊悅，宮女：浮香
紀美人——（祥鸞殿）
方才人——女兒：八公主真寧
嚴寶林——兒子：七皇子
柳御女——柳清珩（祥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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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規制：
皇后——貴、淑、德、賢四妃——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寶林——御女——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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