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觥籌
12.57
方才人和程才人跟在舒貴妃身邊已有些日子了，此時自然深諳她的心意。
方才人冷哼了一聲：「當不起。我看無需多少日子，你就該晉才人晉美人了，我與程才人哪敢受你的跪拜。」
「可不是。」程才人看著舒貴妃的臉色，亦冷冷道：「池寶林快別折煞我們，我受不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起。」
她懷胎已有三月，肚子尚看不出隆起，人倒是豐腴了不少。
池相宜不知該說什麼，何況舒貴妃還未發話，便只能低頭跪著默默等待。
好一會兒之後，舒貴妃終於清了清嗓子，懶懶道：「起來吧，別在那兒杵著了，一會兒皇上來了，又以為本宮小心眼兒，欺負你。」
「娘娘說笑，娘娘宅心仁厚後宮誰人不知，怎會欺負嬪妾。」
雖已經讓她起身，但池相宜依舊跪著。「嬪妾位份低，從前未曾出席過如此莊重的場合。今日來遲了，應該受娘娘責罰。」
舒貴妃看她如此低眉順眼，心中愜意不少，瞥了她一眼淺淺笑了。
「你年輕不懂事也是有的，今後注意著點兒就是。再說你也不是最晚的，淑妃她們亦沒到。只是今日畢竟是你的晉封禮，你遲來了難免要被人說閑話。好了起來吧，該上哪兒坐著便上哪兒坐著去。」
「是。」
池相宜不再推辭，從地上站起來時膝蓋都已經有些發疼，卻只能忍著，垂目走到方才人與程才人身後一排坐下。
若今日的為難只是到此為止，那依著舒貴妃的性子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可池相宜不信以她的為人，會這樣就輕饒了新晉受寵的她。
又稍等了片刻，殿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待紀美人姍姍來遲后，便只剩白淑妃尚未到。
池相宜只看舒貴妃時不時地瞥向白淑妃那兒空空的座位，一臉的不耐煩。
只是她不知今日白淑妃怎會如此的遲，從來她就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如此重要的場合，應當不會讓舒貴妃抓住把柄。
「我還未恭喜妹妹。」
池相宜正暗自出神，柳清珩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回過頭去便見她正好在自己身後坐著。
池相宜一笑，道：「這幾日太醫那頭看得緊，姐姐不方便來也是常事。」
她說著略微打量了下柳清珩，又誇道：「姐姐今日這身湖藍的衫子真好看，襯得姐姐愈發得水靈了。」
柳清珩微羞地嗔她一眼：「你就拿我打趣吧，若說好看，今日誰比得上你？我是真心為你高興，做了寶林，就再也不必受從前的那些苦了。」
「從前也不苦，今後亦未必甜。我只知道，該我走的路，好好地走就是了。」池相宜悄悄向舒貴妃的方向望了眼，無奈笑道：「今日，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教誨呢。」
柳清珩也看了眼舒貴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啊……不過你也不必多想，這後宮，多少人想受這教誨都求不來，依我看，妹妹是有福之人，不必太介懷了。」
池相宜心中一寬，剛想說話，就聽見外頭響起了太監的高聲通傳：「皇上駕到！淑妃娘娘駕到！」
她聽著不免一愣，倒沒想到白淑妃竟會和皇上一塊兒來。
李謹之從麟德殿外大步走進來，白淑妃略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亦走了進來，妝扮精緻，婀娜多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舒貴妃不由皺了皺眉，瞪了白淑妃一眼，這才率領眾人上前行禮：「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起來吧。」
李謹之扶了她一把，舒貴妃便就勢挽住了他的手臂，嬌嗔道：「皇上今日怎來得這樣遲，一會兒該自罰三杯。」
「好好好，」李謹之好脾氣地應她，「三杯就三杯，你高興就好。朕方才去淑妃宮裡，留得晚了些便與她一起來了。」
「妹妹給姐姐請安，姐姐金安。」白淑妃此刻才裊裊婷婷地上前行禮，禮數雖然周到，眉眼間卻總有一絲挑釁的意味。
舒貴妃挽著李謹之，原不想理她，可畢竟皇上開了口，只好很恨道：「起來吧，本宮可受不起妹妹的大禮。」
白淑妃笑道：「如何受不起？姐姐在後宮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做妹妹的理應如此。」
「你……」
「好了。」舒貴妃還欲說什麼，卻被李謹之淡笑著擋了回去。「你今日來得這樣早，陪著她們說了好一會兒話吧？快入席，朕先陪你飲一杯。」
雖明知他是護著白淑妃，可畢竟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舒貴妃忙笑著應是，與李謹之一塊兒入座喝酒，言笑晏晏間很快便神色自若起來。
池相宜在心中輕嘆口氣，不由有些佩服她。
要在宮中修鍊多久才能如此爐火純青？
明明心裡已經恨極，可還要做出一副開心的樣子與眾人周旋，她自問做不到。
低頭一連喝了兩杯酒，才把心中的愁思沖淡了些，池相宜正思忖著是否該向皇上祝酒，便忽然覺得柳清珩在身後輕輕戳了她一下。
回頭疑惑地一看，便見她正略向李謹之那頭努嘴，池相宜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抬頭一望，果然瞧見李謹之正微笑著看著她。
收斂了心神，她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臣妾失神了，臣妾該罰。」
她說著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遙祝：「臣妾自罰一杯，祝皇上身體安康，願大昭國運昌盛。」
話說完，她抬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才又靦腆地笑望李謹之。
「才開宴就喝得這樣急，一會兒醉了還怎麼行冊封禮？」李謹之溫柔寬厚，「你且喝慢些，待吉時到了，便行禮冊封。」
池相宜稱是，坐下之後吃了幾口菜就覺得有些不勝酒力，不由有些懊惱。
原本她就不是個能喝酒的人，今日又空著肚子喝了幾杯，一會兒若鬧了笑話，當真是什麼臉面都丟盡了。
略想了下，她轉過身去對柳清珩道：「方才喝得急了，我想出去吹吹風醒醒酒，一會兒就回來。」
柳清珩忙攔道：「那怎可，一會兒就要行禮了。」
「就一小會兒，我會看著時辰，不會誤了吉時的。」
池相宜偷偷瞥了眼李謹之，又小聲道：「若是皇上問起，你就說我去更衣了，片刻即回。好姐姐，你就幫我這一次吧。」
柳清珩蹙蹙眉，還是答應了下來，卻不由叮囑道：「那你一小會兒就得回來，千萬不能誤了時辰！」
池相宜連連點頭，謝過她后挑了個李謹之正與其他妃嬪說話的時機，便悄悄從後頭繞了出去。
殿外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哆嗦，倒確實清醒了幾分。
把領子拉緊了些，池相宜順著小道向花園那邊走去。記得從前這兒的梅花也開得甚好，她去賞會兒梅再回去，時間應當剛剛好。
夾帶著風雪走了一小會兒，眼前便豁然開朗起來，雖比不得泳思堂的梅開得好，可一樹一樹的寒梅怒放，如雪夜中的精靈飛舞，還是美不勝收。
池相宜心裡喜悅，正嘆著不虛此行，便聽見不遠處有些響動，不禁一嚇，脫口問道：「誰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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