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戳心
13.09
「是我。」
稍待一會兒，有個身影從樹影婆娑中走出，池相宜離得遠，只能瞧見是個女子，裹了件淺黃色的斗篷，只讓人覺得淡，淡得好似一抹雲，卻又揮散不開。
等她走得近了，池相宜不由怔住，看著眼前之人久久說不出話來——竟是秦桑。
秦桑比她晚幾年入王府，但由於天生心疾，始終未能與李謹之圓房，久而久之，也就淡了。
李謹之繼位之後，給她封了個美人的位份，但也不過是顧念著早早入王府的情誼罷了。
秦桑自己幽居簡出，宮裡許多人怕是都不記得有這麼個秦美人了。
不過，前世池相宜與她倒是一直交好，旁人喚她王妃、皇后，秦桑卻只口口聲聲喚她姐姐。
這些年來，秦桑倒是比沈芊悅更像是她的妹子。
秦桑不知面前之人是誰，神色淡然的微微福了福身，算是已然點頭問好。
池相宜獃獃望著她，只覺得短短几個月，她已好似長大了數歲，不再是從前那個活潑快樂的女孩兒了。
許是覺得被人這樣看著有些奇怪，秦桑又福了福身，開口道：「我是秦美人，平日里不大出來，也不知你是？」
池相宜低頭垂目，緊緊閉了閉眼，這才抬起頭來，強忍著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的模樣。
「秦美人萬安，嬪妾池氏，因未見過美人，方才失禮了。」
秦桑一挑眉，若有所思地扯了扯嘴角。「原來是你，池氏，你應該就是今晚要行冊封禮的池寶林吧？」
池相宜點頭：「正是嬪妾。」
秦桑冷冷一笑，轉身便走，沒幾步卻又回過身來，帶著些可憐的目光瞧著她。
「池寶林此刻炙手可熱，只是不知何時，你也會明白『只聞新人笑』的滋味呢？」
池相宜一怔，下意識道：「嬪妾並非刻意爭寵，請美人不要……」
「不必解釋。」秦桑淡淡打斷她，「不管你是否有心爭寵，如今你正得勢是事實。呵……也許不是你有心，是有人無心吧。」
池相宜一時猜不透她所指何意，躊躇著不知該接何話。
秦桑當年會入府，也是因著家世的緣由。入府後，她對李謹之並無男女之情，照理不會因為如今皇上寵愛了誰而心有不快。
但眼前的她，眼裡那徹骨的諷刺卻是實實在在的。
大約是覺得自己到底刻薄了些，秦桑苦笑了下。
「罷了，你全當我什麼都沒有說。你也是這後宮一個無辜的女子，他想要寵你便寵你，有一天想起了別人，也就把你拋諸腦後了。後宮，不就是這般嗎？」
「皇上不是這樣的人。」池相宜忍不住為李謹之辯駁，她與他共同生活十二載，了解他的為人。「嬪妾聽聞，皇上與皇后鶼鰈情深，皇后薨逝，皇上亦萬分悲痛。」
「情深？」秦桑冷笑數聲，雙眉一蹙，眼神凌厲。
「姐姐過世不足一年，若是情深，後宮皇子公主會接二連三地誕生？若是情深，昔日的舒德妃、白昭儀會這樣早就晉封？若是情深，今日還會有你的冊封禮？呵，若世間男兒情深便是如此，我倒不知道薄情郎該是什麼樣兒了！」
池相宜整個身子一顫，頓時啞口無言，心頭澀澀地堵了起來。
是像秦桑說的這樣嗎，他的情深不過如是，短短時間之內，他便已經忘了從前的她，只記得眼前的新歡了。
這段日子，她只想著如何能夠引起他的注意，讓他喜歡自己，卻忘了真正的她過世不足一年，心愛之人便另有新歡到底意味著什麼。
後宮，聖寵，難道一切真的只是她想象的那麼好罷了？
「你也覺得一切並非你所想了是不是？」秦桑扯了扯嘴角，嘆口氣轉身向前走，幾句話語幽幽傳來。
「你得寵是喜事，我並無他意，只願你真能得一心人，不步皇后姐姐的後塵。」
一心人……一心人。
這三個字狠狠敲擊著池相宜的心口，生生髮疼。
李謹之若是一心人，怎會有舒貴妃的盛寵，怎會有白淑妃的得意，怎會有她的今日。
原來她早就盼望錯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心人，他的心裡，有太多太多的女子。
……
回到麟德殿時吉時尚未到，李謹之正與幾位妃嬪談笑，並未注意到她從外頭進來。
池相宜心中冷意更濃，坐下后直盯著觥籌交錯的那幾人，腦中卻是一片空白，直到柳清珩喚了她好幾聲，池相宜才猛地回過神來。
「妹妹這是怎麼了，出去一趟像是丟了魂兒似的。」
「我……」池相宜緊緊抿了抿唇，想了想方道：「外頭有些冷，我凍著了，這才暖和過來。」
柳清珩嗔她一眼：「就讓你別出去，你非不聽。這天寒地凍的，若是感染了風寒可怎麼好？你這身子才恢復不久。」
池相宜勉強笑了下：「勞姐姐掛心，我的身子骨沒有這樣弱，姐姐且放心吧。」
「自從與你相識，總覺得你小病小災不斷，我也替你憂心。」柳清珩說得真誠，又囑咐道：「皇上方才可問起你了，我說你去更衣了，一會兒皇上若再問起，你仔細著回答。」
池相宜應是，看著李謹之與妃嬪談笑，心中更痛。
幾乎不經思慮，她忽而脫口問道：「皇上心裡總是惦記著這麼多人嗎？」
柳清珩一怔，斂眉道：「胡說什麼呢，皇上心繫天下，心繫萬民。」
「萬民……是啊，萬民。」池相宜幽幽嘆了口氣，沖柳清珩勉強笑了笑。「還是喝多了，上頭上得厲害，說了什麼胡話，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我自然是不會，可若旁人聽去了，就說不準了。」柳清珩正色道：「你今兒快別再滿嘴胡唚了，一會兒吉時到了行了冊封禮便推說醉了回宮吧，再讓你這麼呆下去，准出事兒。」
池相宜搖搖頭，眉眼彎了一彎：「都是些傻話，不會再說了。」
她說著看向舒貴妃：「瞧今日貴妃娘娘高興的很，晚上皇上可是要去陪她守歲？」
「陪她？」柳清珩揚眉一笑，「你方才沒在，可錯過了一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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