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抽離
4.38
洛宸緩緩起身，他的臉性感邪魅，舉止間帶著輕視，將蘇清的尊嚴踩在腳下。「別人玩過的東西，我不要。」
他走了。
蘇清起身，將殘破的身心從地上拾起，坐進浴缸里，用溫潤的水沖洗乾淨，縫縫補補地重新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自己。
手機響起。
蘇清掃了一眼，點開接通。
「乖女兒，什麼時候能把錢轉過來啊？爸爸真的快頂不住了，你都不知道……」
「就這兩天。」蘇清掛斷了電話。
梅雨天說來就來。
蘇清坐在床上，就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把兩年間洛宸送她的所有東西鋪陳在床上。
不得不說，單從物質方面來看，洛宸是極為大方的。
定製的珠寶首飾、典藏款包包、高定禮服……
這是每個灰姑娘夢寐以求的奢華場景。
只可惜，蘇清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灰姑娘。
她曾經擁有過一切，即便已經跌落進塵埃里，可骨子裡的驕傲和教養還在。
洛宸的施捨，從不會讓她感到沾沾自喜。
她唯一的開心，就是她自以為這些華麗絢爛的物品是美好的契機。
是通往洛宸內心的一條康庄大道。
於是她自駕馬車，義無反顧。
直到連人帶車一同撞碎在銅牆鐵壁的心門上，傷痕纍纍的她連同殘破的馬車陸續墜入無盡深淵時。
她才明白，物質與感情向來不是掛鉤的。
她錯了，錯的很離譜。
她把洛宸扔給她的狗骨頭當成了純潔無瑕的白玫瑰。
所以她註定等不來她的白馬王子。
蘇清把打包好的奢侈品交給林棠時。
她靈魂深處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嘆息。
怎麼會不難過呢？
當粘滿玫瑰花的鏡子被打碎，蘇清整個人跌進一個昏昏沉沉卻無比真實的世界里。
美的美，碎的碎，凄凄慘慘戚戚絲絲縷縷纏繞上身來。
林棠猶豫地歪著頭，「清清，這些可都是洛宸送的，你真的捨得嗎？」
包裹離開手指的那一刻，蘇清感覺身體里有一部分東西被抽離出去了。
好像有點痛，又好像很輕鬆，具體是什麼，蘇清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和他之間只是交易，有什麼捨不得的？」
蘇清故作堅強，用無所謂的口吻說出。
林棠苦著小臉。
「清清，那件事情過後，你就變了，你變得讓我心疼，你寧願賣掉洛宸送你的所有東西都不願意跟我開口。」
「你可以不用這樣的，那件事並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一直覺得自己好像虧欠了誰，明明是所有人都虧欠了你。」
蘇清一直壓抑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被人理解的感覺真好。
就好像明明正面已經落滿了劍羽，後背卻貼在長著翅膀的小天使的懷裡。
治癒的光暈敷在血肉翻滾的傷口上，淡金色的火苗舔舐掉青灰色的不堪。
蘇清緊緊地抱住林棠，聲音幾近哽咽，「謝謝你，謝謝你一直相信我。」
和林棠分開后，蘇清來到一直光顧的花店。
「小清，你可有日子沒來了。」花店老闆王姨長得圓滾滾的，笑起來非常可愛。
「這一窩只生了三個，特意給你留了一隻最漂亮的，你瞧瞧。」王姨捧著一隻軟嫩嫩的小橘貓。
「哇，好可愛。」蘇清接過橘貓寶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快取個名字吧。」王姨的眼睛迷成了一條線。
蘇清認真的想了想，「就叫螺獅粉吧，我最愛吃螺獅粉了。」
王姨一拍腦門，「誰會取這種臭烘烘的名字。」
「榴槤，別跑！」一道熟悉的聲音。
蘇清捧著螺獅粉轉身，蕭牧拽住榴槤站在門口。
「蘇清？」「蕭牧？」
這場遇見來的意外，兩人都愣住了。
蕭牧指著橘貓，「螺獅粉？」
蘇清盯著秋田，「榴槤？」
兩人同時捂住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同於蘇清和蕭牧的輕鬆。
榴槤拉著蕭牧往店裡走，蕭牧離蘇清越來越近。
它急於看清蘇清手上的螺獅粉長什麼樣。
它著急地繞著蘇清轉，迫不及待地想蹭一蹭螺獅粉柔嘟嘟的小腦袋。
狗繩不知不覺地將蘇清和蕭牧捆在了一起。
兩人還渾然不知。
蕭牧撓了撓頭，「這家花店挺有名的，朋友推薦我來逛逛，真沒想到你也在。」
蘇清淡淡地笑著，「我經常來，這家店每天都是現摘的花…」
「小心！」蕭牧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的腳踝被榴槤用狗繩成功牢牢地拴緊。
蕭牧整個人因為慣性倒在了蘇清身上，蘇清冷不防被高大的蕭牧撲倒，只顧著用手護住了榴槤。
蕭牧下意識伸手托住了蘇清的後腦勺。
眼見蕭牧的帥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蘇清紅著臉偏過頭。
蕭牧也偏開頭，溫潤的嘴唇砸在蘇清的鎖骨上，留下一道曖昧的紅痕。
紅暈灑滿蕭牧的耳朵，他急忙鬆開狗繩起身，把蘇清扶了起來。
「沒受傷吧？」蕭牧緊張地掃視蘇清全身，心疼之意非常明顯。
「你呢？」蘇清見蕭牧一副生怕她受一點兒傷的神情，記起剛剛他的手墊在了自己腦袋下，磕在了地上。
「你沒事兒就好。」蕭牧不著痕迹地把受傷的手挪遠。
蘇清想看卻看不見。
「你應該很懂花吧？今天是我媽生日，正好你幫我選選。」蕭牧笑得很甜，臉頰鼓起兩個小奶膘，像一隻等待投喂的小倉鼠。
榴槤看出了自家主人的意圖，哼了一聲，別過臉去，蕭牧輕踢了它一腳，「回家再跟你算賬。」
蘇清被這一人一狗給逗樂了。
聽著蘇清的講解，蕭牧選擇用白玫瑰、洋桔梗和小雛菊裹成兩捧花束。
一捧他帶走，一捧送給了蘇清，用來感謝蘇清幫他選花。
蘇清心裡跳出幾分大膽的想法，她很清楚這三種花的花語。
「可是我家裡有向日葵了。」蘇清想起那盆頹敗的向日葵，那是洛宸陪她買的。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花當然是新鮮的好啊，我店裡的花都是現摘的，家裡的花同樣要打理的呀，讓人心情不好的花留著幹嘛？」
王姨一邊收拾花一邊沖蘇清使眼色，她覺得這個蕭牧可比那個總是臭臉的洛宸強多了。
蕭牧贊同地拍拍手，「王姨說的對。」
蘇清默默回望蕭牧滿含深意的目光，他不敢宣之於口的隱秘心意在那裡滔滔地流著。
蘇清深吸一口氣，將梗在心裡的濁氣呼出。
也許，是該換盆新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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