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患得患失
12.5
蘇清把向日葵花片做成了標本。
曾經的鮮活變成了玻璃匣子里的定格一瞬，凄愴，卻也永恆。
只是看久了，會覺得那擺放弧度像個哭泣的笑臉。
蘇清調整了一下，卻無果，橫著豎著都像個笑話。
命中注定的遺憾。
蘇清有些悵然。
遺憾如果不可避免，就盡最大努力減小遺憾。
可為什麼遺憾，蘇清始終不得其解。
林棠來找蘇清，蘇清推說身體不好。沒一會，蕭牧就來了。
「蘇清？」
「蘇清…」
蘇清背貼著門坐在地上，和蕭牧一門之隔的距離。
蕭牧的手抬起又放下，另只手裡拿著一杯巧克力奶昔。
他眼神空洞，好像已經穿越了時空，落到了另一個世界里。
他輕推了一下門。
「你......」他想了半天，還是問出口：「你是在躲著我嗎？」
蘇清抱著螺獅粉，手指無意識地縮緊。
忽然一陣細碎的聲響，螺獅粉受不住疼跳倒在地上。
「喵喵喵」的控訴著蘇清，叫個沒完。
「蘇清！」
蘇清聽見蕭牧音調抬高，「別怕。」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說出口的瞬間，蕭牧心跳加快，心臟像是要蹦出來似得。
他的聲音溫潤柔軟，像是一陣春風吹拂在蘇清耳畔，讓蘇清整顆心短暫的暖了一會兒。
蘇清眼裡有一種叫做掙扎的東西，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點什麼。
她聽見門被輕敲了一下。
「相信我，我會讓你看見我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我會讓你知道我是可以保護你的。」
蕭牧壓住了嗓音，聲線又低又磁，尾音帶著柔軟的氣音，融進蘇清的耳膜。
蘇清心臟跳得飛快，好像被誰拿鎚子狠狠地敲擊過一樣，疼得厲害。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只覺得很難受。
如果靈魂能離開這具身體就好了。
她後腦勺抵在門上。
門的那頭，蕭牧的眼神里透露出無限的自責和關切。
他嘴角輕輕一揚，兩個淺淺的梨渦一閃而過，轉瞬即逝的笑容里透著苦澀。
他站在門外，五指張開貼在門上，終於還是緩緩離去了。
過了許久，蘇清才將門打開。
巧克力奶昔被推倒在地，像誰的眼淚，流了一地。
蘇清沒有來的想到一個詞：患得患失。
天氣悶熱的要命，一絲風都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在了蘇清臉上。
蘇清沿著路往步行街走，她需要些人氣，能讓她鮮活起來就行。
太陽已經偏了西，日頭卻依舊很毒。路邊垂柳的細枝一動不動，樹影被烘焙得縮成一團。
蒙著一層坐土的葉子都蔫蔫地打卷了，像雪茄煙絲。
芙蓉、木槿、百日草，反倒開得轟轟烈烈。沿著路摧枯拉朽，火燒似的艷了一路。
這灼灼的夏景和打蔫的樹影，在色彩和精神狀態上的強烈對照讓蘇清產生了一種暈眩的不真實感。
她渾渾噩噩的，只覺得這景兒像從她心裡跳出來似的。
疏影狂花似的蔫巴心臟和沸騰的血，顛顛倒倒的開到了荼靡。
越走越覺得是踏進了一個奇幻的境地。
直到一輛車喝醉酒似的歪歪扭扭開來。
離蘇清很近的一個人影正背對著那車，毫不知情。
理智短暫地佔領了上風，蘇清以極快地攬住了那人影的背。
饒是如此，那人腳踝還是扭傷了。
車卻只打了個頓就飛速逃離了。
雖不是無心的卻也可惡。
「沒事兒吧？」蘇清扶起那人。
一個美婦人，保養得體。
美婦人皺著眉吸了口冷氣，瞧了一眼立時紅腫的腳踝。
「姑娘，要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我這會兒應該躺這兒了。」
美婦人轉頭看向蘇清，光潤而白皙的面龐上，嘴角邊的兩個梨渦在笑，有光輝的一對眼睛也在笑。
帶有暖意的馥鬱氣息讓蘇清覺得很是親切。
「阿姨，我扶你去醫院吧。」
美婦人沒拒絕，蘇清打車把她送去了醫院。
扶著她，陪她檢查上藥。
兩人還挺投緣，婦人親切和藹，說話溫潤如玉，讓蘇清想起她已過世的母親，她涼絲絲的心漸漸轉暖。
她情不自禁地告訴了婦人她的小名：婉婉。
談話間，蘇清得知婦人名叫遲非晚，育有一子。
蘇清暗想，她生的孩子，應該也是這副溫潤柔和的模樣吧？
正閑聊間，遲非晚問蘇清是否婚嫁。
蘇清搖了搖頭，卻見遲非晚眼裡閃過一抹歡喜。
她握住蘇清的手，「婉婉，我以後要是能得個你這樣好性子的兒媳就好了。」
蘇清只覺羞澀，臉紅了幾分，忙岔開話題。
遲非晚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瞧我這人，一高興就說話沒個分寸。」
蘇清笑了笑，覺得兩人很投緣，便沒有介意。
遲非晚雖年長，卻不知是不是養尊處優的緣故，渾身不僅透著貴氣，還依舊帶著幾分孩童似的不諳世事的天真。
跟蘇清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生孩子這樣的私密話題。
「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我還過了兩次…」
遲非晚突然止住了話題，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
蘇清想起之前她說過，她只有一個兒子。
可她卻說自己過了兩次鬼門關，那她的另一個兒子應該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吧…
蘇清忙拍了拍遲非晚後背，想舒緩她的難過，「阿姨，都過去了。」
遲非晚卻突兀地下了逐客令，她下意識地弓起身子，摸了摸脖子，眼睛避開蘇清的視線。
「婉婉，今天真是麻煩你了，阿姨現在有點累了，想睡一會兒。等阿姨完全好了，再登門道謝。」
蘇清只當遲非晚是在悲痛，就善解人意地離開了。
她受遲非晚影響，心情有些沉重。
她低著頭，感嘆著世事無常走進電梯。
同一時間，蕭牧從另一個電梯走了出來。
兩人擦肩而過，並沒有看見對方。
可蕭牧卻好像察覺到什麼似的，快速地轉身回望，但電梯門已經緊閉上了。
徒留一抹余香。
蕭牧搖搖頭，以為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掃視了一下人群，鎖定一個方向後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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