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擺慶功宴,租藥鋪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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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臨近晌午,女眷們這才散了場,無限唏噓地議論著折子戲里,德濟堂夥計們的遭遇,還念念不忘叮囑杜仲。
「掌柜的,你那批新的固元膏,可快著些做!」
杜掌柜親自守在戲樓門口,客氣地送走了所有的客人,這才一本正經地站在黎螢面前,恭敬地躬下身行了個禮。
「黎娘子,若非你屢出奇策,德濟堂這次定是要虧本了。夥計們得了捐贈,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些,個個都對你很是感激。」
他誠懇地看著黎螢:「天香樓的雅間,已經備下了酒菜,不知黎娘子可願賞臉?」
黎螢笑道:「杜掌柜這是說得什麼話?德濟堂的慶功宴,我自然是要來的。」
夥計們得了賞錢,個個喜不自勝,對杜掌柜和黎螢吹捧了一番,便開了席。
「我老蘇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來天香樓這種排場地方吃飯,真是多虧了掌柜的和黎娘子,才有了這麼個開眼的機會。」
夥計蘇木對兩人憨笑,其他夥計們紛紛點頭附和,倒是石斛,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過,這什麼天香樓,還說自己遍尋天下名廚呢,也不過如此嘛!可能是我山豬吃不得細糠,我咋覺得,不如黎娘子的海鮮小炒?」
蘇木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角,又偷眼朝杜仲看了過去,顯然是怕這愣頭青說錯了話,惹掌柜的不快。
杜仲夾上一筷子燒魚,咀嚼了兩口,放下筷子,便也皺起了眉頭。
「的確,這魚的調味,雖然下了重手,濃油赤醬,卻還是遮不住若隱若現的土腥氣。比起黎娘子的手藝,不足十分之一。」
既然掌柜的也這麼說了,夥計們便也放開了膽子,紛紛附和道:「確實,黎娘子若是開間酒家,定能客似雲來,打敗這什麼天香樓,也不在話下。」
黎螢心念一動。她本就正有此意,笑道:「若是要開酒家,租鋪子,裝潢,拉拉雜雜,少說也要幾十兩銀子,我可出不起。」
幾個夥計面露憾色:「本還想著,黎娘子若是能來鎮上開食肆,咱們也不必日日往返碼頭和鋪子了。」
杜仲倒是眼前一亮,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德濟堂本是有膳房的,但鋪子里無人開火,便一直空著,偶爾充做庫房。黎娘子若是不嫌棄,不如過來瞧瞧?」
黎螢何嘗不明白,杜仲此言,是想讓兩人的合作關係更緊密穩妥些,也不再推辭。
膳房狹小,推開門,塵土飛揚,讓她不由自主地嗆了個噴嚏,但陳設的灶具倒是一應俱全。
推開臨街的小窗,一束陽光正射進來,空中的每一絲微塵都歡喜地飄忽著,黎螢幾乎一眼便相中了。
只要稍稍收拾一下,這裡當個專做外賣的窗口,倒是正好。
「黎娘子意下如何?你若租下這裡,我便關照夥計們,將你的鋪子當做膳堂。你若是舍不下碼頭上的生意,安排個夥計每日將小炒送過去便是了,保管穩賺不賠。」
他看黎螢面露沉吟之色,似乎是尚在猶豫,又道:「聽聞黎娘子這幾日,為了關照德濟堂的盆覆膠生意,連趕海也不曾去,食材全靠從同鄉的漁女處收購,杜某實在過意不去。」
「不如這樣吧,黎娘子,日後凡是將水產賣給你的漁民,來德濟堂診病,治療痛風,一律不收診金,葯錢也只給個收購價即可,如何?」
杜仲和黎螢打了幾次交道,已然摸清了她的性子,很清楚拋出什麼樣的籌碼,才能令她心動。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黎螢再也沒了猶豫,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兩人自去簽訂文書了,幾個夥計搬桌子的搬桌子,收椅子的收椅子,興沖沖地幫她清掃去了。
事畢,她又和杜仲去後院驗收那批處理了兩天的驢皮。
依著黎螢的意思,驢皮已經煮熟,切做了小塊,幾個新來的夥計握著小匕首,正小心翼翼地颳去殘留在皮子後面的油脂。
杜仲隨手拿起一塊,尚未交給黎螢驗看,自己只是略一打眼,便緊緊皺起了眉頭。
那皮子雖然已經浸透了黃酒,腥臭之氣大減,可是,卻還是灰撲撲的,顯然還殘存著不少硬硬的雜毛,並未處理乾淨。
他的臉色瞬間便難看了起來。
刮驢毛可以說是熬制盆覆膠的所有工序中,最淺顯容易的一項,只是略略累人了些,他給新來的夥計們開出了每日二十文銅板的工錢,便是希望他們精益求精,手腳細緻些。
誰成想,這群夥計才剛來不過兩日,竟然便學會了投機取巧,渾水摸魚?
黎螢看出杜仲那三分按捺不住的薄怒,又看那幾個新來的夥計不明所以,神情忐忑,急忙開口阻止。
「杜掌柜,關於這膳堂的買賣,我還有些瑣碎之處與您商量,可否借一步說話?」
杜仲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收斂了神色。
等二人離開了後院,他才皺緊眉頭,慚愧道:「讓黎娘子看笑話了,這些新來的夥計是倉促招來的,難免有偷奸耍滑之輩混雜其中,在下定會儘快驅逐這害群之馬。」
他這話說得篤定,可黎螢卻只是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
「掌柜的,萬萬不可。」
見杜仲不明所以,黎螢索性直言不諱:「您且想想看,今日德濟堂在戲樓大出風頭,全鎮上下,長幼婦孺,個個交口稱讚您的高義。德濟堂的口碑如日中天之時,若是忽然冒出了苛待夥計的罵名,該如何是好?」
杜仲如遭當頭棒喝,心中頓感慚愧。
不錯。
商場如戰場,若是在往日,得知夥計之中混入了害群之馬,只要換上一批即可。
可如今鎮上的千百雙眼睛都死死盯著德濟堂,他今日當機立斷,明日,只怕是便會傳出「杜仲虛情假意,惺惺作態」的謠言來。
好不容易才生出了轉機的盆覆膠生意,絕不能這麼快便再次急轉直下!
「依黎娘子高見,難不成,便任由這姦猾懶惰之徒為所欲為?他消極怠工事小,可這等心術不正之徒,若是聽了旁人的挑唆鼓動,偷了盆覆膠的方子……」
杜仲的擔憂不無道理,可黎螢卻只是微微眯起了那雙明亮的杏眼。
「此人只怕並非是來混吃等死那麼簡單,招收新夥計那日,秦家人前來鬧事,實在蹊蹺,若我沒想錯的話,恐怕姦細早已經趁著那場騷亂的掩飾,混入了鋪子!」
杜仲聞言,臉色更是難看。
不能將這二十個新夥計盡數辭退,又查不出誰才是那顆老鼠屎,難不成,便只能坐以待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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