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開張大吉，天香樓嫉妒【送給嘟嘟兔的小劇場】
5.6
相比於杜仲的一籌莫展，黎螢倒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
「掌柜的，不如將此事交給我？」
她壓低聲音，附在杜仲耳邊低語了幾句，見她一副胸有成竹之態，杜仲這才舒展眉心，鬆了口氣。
「那便又要有勞黎娘子費心了。」
拜別了杜仲，黎螢慢悠悠地走在回村路上，途經碼頭，雖然她一早就發出了消息，說今日暫停出攤，可力夫們卻還三三兩兩地等在碼頭上。
見她過來，眾人便熱絡地打招呼。
「黎娘子，聽說今天在戲樓也是一樣的生意興隆？怕不是很快就要去鎮上開食肆了？恭喜恭喜！」
「哎呦，以後可就是黎老闆了，咱們這些老主顧怕是吃不起嘍……」
李娘子啐了一句：「人家阿螢是要賺錢養家的，你們知不知道鎮上的鋪面，租金有多貴？還賣你三文錢一份，賠本賺吆喝啊？」
話糙理不糙，陰陽怪氣的那人反駁不得，只得悻悻地垂下頭。
黎螢倒是笑了笑：「承蒙鄉親們一直以來的鼎力支持，我也不是見錢眼開的人。鋪子的菜確實會略略漲價幾文，不過保證真材實料，物超所值。諸位若是有興緻，歡迎前來捧場。」
她又補充道：「碼頭這邊，我也會每日請一個夥計來送外賣，之前的的那些菜色，一樣還是三文錢兩個，如何？」
力夫們沒了二話，個個稱讚黎老闆是個爽快人。
漁婦們也得了消息，等她回村，個個圍上來祝賀。
黎螢一一謝過了她們的好意，又清了清嗓子道：「去鎮上開攤，需要的食材更多，我如今還要兼顧藥鋪那邊的生意，趕海之事，實在是分心乏術……不知各位姐姐嬸娘，願不願意將趕海所得的水產，全都交給我收購？」
她這幾日的食材，便大多是從李篾匠的娘子處買回來，不少漁女早有耳聞。
黎螢是知根知底的，只要價格給得公道，她們也免去了日日擺攤的辛苦，還能省下時間多做些家事，何樂而不為？
當下便有幾個漁婦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
「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憑藉每日的水產收購單，去德濟堂可以免費治療痛風，只需要付個葯錢即可，杜掌柜不忍看咱們為痛風所苦，已經允諾過了，大家只需要付幾文藥材的成本價即可。」
此言一處，幾個原本還有些躊躇的漁女也立時沒了後顧之憂。
「阿螢，你說得是真的？那你可真是咱們村的大救星！」
天知道，每逢陰天下雨，他們便要飽受渾身骨頭刺痛之苦，是何等煎熬！
黎螢笑了笑，念念不忘幫德濟堂拉拉口碑：「自然是真的，大家不必謝我，還是杜掌柜宅心仁厚。」
德濟堂如今大肆宣傳「人文關懷」，樹立慈善的「企業形象」尤為重要。
治癒了痛風的漁民們，日後便是德濟堂行走的口碑！
好容易等這些熱情的漁女們散去了，黎螢急不可耐地想將這好消息告訴孫婆婆，卻只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自家門口的礁石旁。
「陸大哥？」
黎螢試探地叫了一聲，陸循光緩緩起身，挺拔的身體在她面前投下一片斑駁的陰影。
「黎姑娘，恭喜。」
他沉聲開口，從身後拿出個木雕，遞給她。
木雕身如虎豹，首尾如龍，背生雙翼，頭頂一隻獨角高高後仰，直指雲霄，口中還銜著一枚銅錢。
「這是……貔貅？」
黎螢接過木雕，輕輕摩挲，上面雕琢的刀痕隱約可見，顯然這工匠的手藝不甚熟練，可這貔貅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瞧著倒是的確頗為祥瑞。
陸循光目光閃爍，試探地看著她。
「你親手雕的？陸大哥好靈巧的手！」
黎螢收下木雕，滿心喜不自勝。
鋪面開張，招財進寶的貔貅實在是個好彩頭！
見她笑得真心，陸循光這才彷彿鬆了口氣一般，悄悄以衣袖壓住了拇指上一道木雕刀咬出的口子。
「黎姑娘要雇個夥計送小炒，若是還沒人選，讓我來如何？」
「我知道這位置炙手可熱，貔貅木雕便是賄賂。黎姑娘行個方便？」
陸循光說得坦然。
黎螢倒是沒想到他竟會毛遂自薦，拿人手短，她實在說不出什麼拒絕之言，只得點頭答應下來。
既然小炒要漲價，自然便也得增加些「硬菜」。
九層塔大受歡迎，三杯雞便當仁不讓地進入了新菜單。
黎螢將菜名一條一條寫在紙板上，略略頓了一頓，又補上一條。
醬燜大骨。
脊骨價廉，上面還殘留著大塊大塊剔不下的肉塊，又有筋膜和骨髓，燉煮軟爛，手抓起來大快朵頤，比起斬成小塊，精烹細作的小肋排，更有大口吃肉的爽快。
回來的路上她便買好了脊骨，泡去血水之後，與蔥姜清燉后撈出。
鍋里下入冰糖，炒出琥珀色的糖色，加入老鹵，稍稍補充些香料，再倒入脊骨，轉小火燉至軟爛入味。
趁著這功夫，她又洗凈了兩顆白菜，細細切成絲。
用粗鹽殺出水分洗凈攥干，加入少許米醋，腌制。
按理說，配燉大骨解膩的「漬酸菜」，本應選整顆的包心大白菜，只加鹽和花椒，腌制一月後，每片菜葉都蛻變為金黃色，再切絲，襯在燉大骨下面。吸收了肉汁，酸香開胃，才最是正宗。
可她開店在即，實在是沒時間耽擱，只能先取個巧。
黎螢又將兩顆水靈的大白蘿蔔切成薄片，加上糖醋和茱萸一起腌制，一夜后，便是開胃的酸蘿蔔，算作是額外贈送的小菜。
等鍋中飄來濃郁的肉香之時，毛毛叼著個籃子，晃晃悠悠地從門外溜達了進來。
它那條毛茸茸的小尾巴，繞著黎螢的腳踝蹭了蹭。
黎螢這才瞧見，那籃子里竟然擺著滿滿當當的海鳥蛋。
「毛毛？這都是你找到的？」
小病貓神氣活現地「喵」了一聲，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小窩去舔爪子了。
海鳥蛋比尋常雞蛋小了不少，可想到毛毛張開那張不算大的小貓嘴，費力地將蛋一個個叼進籃子的場景，黎螢還是忍不住發笑。
她盛了一碗脊骨湯，剔下幾塊清燉的拆骨肉，擺在毛毛面前。
「多謝我們家的小功臣。」
毛毛的喉嚨里發出一陣「咕嚕」聲，顯然是對這樣的獎勵非常滿意。
黎螢將海鳥蛋煮熟去殼，小火炸出皺皺的金黃色虎皮，一併放入醬骨鍋里燉著。
她這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虎皮微焦，裹滿了肉湯，可蛋黃卻還是溏心，咬上一口，便緩緩流淌出來，像海上日落的殘陽。
三杯雞和醬大骨任選其一，再加一道海鮮小炒，只要五文。
鎮上的工錢比碼頭略高些，也有不少食客兩道菜都選了大葷，黎螢收了八文銅板，除了骨湯，再送一個虎皮蛋和酸蘿蔔。
眼看著那醬大骨每塊都足足有巴掌大，一筷子插下去還能捅出嫩生生的骨髓來，濃香軟糯，本還在看熱鬧的食客們登時便按捺不住了腹中的饞蟲。
「天香樓一碗青菜炒肉絲都要十文，那肉絲細得恨不能穿針！老闆娘，你的手藝，比起天香樓的大廚來，也絲毫不差，只要你別偷工減料，咱們以後每日就來你這兒吃了！」
一個食客抹了抹油花花的嘴，讚不絕口。
黎螢笑迎四方客，八面玲瓏道：「客官放心，咱們小店自是真材實料，不改初心的！」
她這邊客似雲來，正值飯口，倒是那天香樓，門可羅雀。
掌柜的狠狠地敲了敲桌子，對跑堂小二惱怒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街上招攬些客人！真是廢物！」
作者有話說:
感謝【嘟嘟兔】寶貝每天打call支持我！小劇場來啦
【沙灘撈薄殼時，陸循光的內心世界】
「薄殼」這兩個字，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陸循光的口中了。
娘不喜歡與后宅女子們搬弄口舌是非，甜膩的瓜子和茶點一概不愛，唯獨喜歡擺一盞清茶，纖細的手指捏起一顆顆小巧薄殼，一邊啜飲，一邊看他在院中比劃新近習得的拳腳功夫。
「循兒醉心武學，日後不管是戎馬四方，為國征戰，還是閑雲野鶴，快意江湖，都是極好的。」
陸夫人話音未落，倒是陸老爺冷哼一聲，頗為不耐地瞪著他。
「陸家從不缺看家護院的人手，陸家的家主，也絕不能是個莽夫！」
爹向來不喜歡他舞刀弄槍，只有看到他飽讀聖賢書，或是參研拿捏人心之術，才會罕見地露出些笑顏。
後來娘含恨而終，父子之間愈發形同陌路，他便也收起了少年心性，給自己包裹了一層無堅不摧的銅牆鐵壁。
如今久違地聽到了「薄殼」二字，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倒彷彿是迎風的春草一般，恣肆地復甦狂長起來。
等他回過神來，自己早已經跟著黎螢一起走在沙灘上。
她身量不高，又生得瘦削，才彎腰撈起第一勺海沙，走到淺灘淘洗時，便不由自主地一個趔趄。
還是孫婆婆出手扶住了她，黎螢這才勉強穩住了動作。
「阿螢，你慢著些來，撈薄殼有老婆子我呢！」
孫婆婆叮囑她別急，便急匆匆地忙活去了。
黎螢在沙灘上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歪歪扭扭，卻還是倔強地不肯停下。
他瞧著她窄小的背，柔弱的肩膀，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的雙臂，只覺得心上彷彿忽然狠狠地遭了一記重鎚。
常言道，為母則剛。
她的確是將這四個字做到了極致。
可她其實也不過只是個桃李年華的柔弱姑娘罷了。
「循兒，不管你背負了什麼，娘只希望你能始終保持這一顆赤子之心，不必事事處處一味強撐。」
陸夫人的叮嚀，言猶在耳，可沒了母親，他又怎麼可能當個無邪少年？
陸循光默默握緊了拳頭。
娘過世之後，他便鮮少對這人世提起什麼興緻，可看著黎螢那單薄的背影，他竟難以遏制地生出了個強烈的念頭——
至少，希望她能卸下包袱，有他相伴時，可以安心做個被保護的柔弱姑娘，不必苦苦支撐，佯裝強悍。
陸循光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卻一切如常，走到黎螢身邊，沉聲道：「黎姑娘，令愛似乎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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