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遭人算計，恐腹背受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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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堂小二看自家掌柜的那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老老實實地上街拉客去了。
可這天香樓數年來都始終是一成不變的菜色，食客們早已經吃得厭了。
巴掌大的淺口盤裡，只漂著幾滴油花，若是能挑挑揀揀地翻出一粒肉渣來，都能算得上是踩了狗屎運的稀罕事。
食客們又不是傻子，黎螢的小炒，只要八個銅板，便能抓起大骨，大口吃肉，吸吮骨髓時的「嘖嘖」之聲，非但不覺得粗鄙，更是引得旁人食慾大開。
任憑那店小二喊破了喉嚨，卻儼然沒有半個人駐足。
更有甚者，冷眼打量著天香樓的牌匾，鄙夷地嘲諷道：「十文錢買口油星子，陶老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賣得那肉是什麼龍肝鳳膽呢！」
天香樓掌柜陶炙氣得臉色鐵青，一個茶盞死死地捏在手中，指節攥得泛白。
「去查查那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賣得那麼便宜，仗著有德濟堂撐腰，就不把我天香樓放在眼裡了？」
小二唯唯諾諾，生怕掌柜的這滿腔怒火燒到自己頭上，忙不迭要走，的倒是聽到門外傳來了個略帶一絲嘲諷的聲音。
「陶掌柜此言差矣，我們德濟堂和天香樓這麼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可能為了個不知輕重的女人，主動戧行。黎螢只不過是賣了個藥方給我們掌柜的，她要是有什麼得罪了您的地方，您只管動手就是。」
陶炙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到是黃連站在門口，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他也知道，這黃連雖然是個小學徒，卻日日跟在杜仲身邊，很是受他器重，如今派他親自前來，只當德濟堂到底還是給自己三分薄面，心裡的一口氣才總算是舒坦了些。
「什麼方子如此厲害，你們掌柜的也算是個見過世面的，為了個方子，居然還巴巴地把庫房讓給那女人開店？」
黃連聽出陶炙的刺探之意，故作謙遜道：「還不就是那固元膏的食療方子，我師傅足足花了五十兩銀子呢！」
「我師傅只是看她一個女子，心生惻隱，可誰能想到，她竟如此不知好歹，還主動招惹上了天香樓！」
黃連擺出了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故作推心置腹地作了個揖。
「陶掌柜，這黎小娘子和我們德濟堂銀貨兩訖，沒什麼旁的隱秘關係，黃連今日斗膽前來，就是想知會您一聲，切莫因為她的緣故，壞了咱們兩家的關係。」
陶炙連連擺手：「好說，好說。」
黃連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心中也松泛了不少。
本還擔心，這女人日日賴在德濟堂，不方便自己暗中動什麼手腳，如今她既然自己主動惹上了天香樓的麻煩，他便乾脆順水推舟，推波助瀾！
陶炙瞧著他的背影，臉上亦是露出了一絲輕蔑。
這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竟還將算計的心思動到了他的身上？
還想挑唆他天香樓與黎螢二虎相爭，借刀殺人？
「掌柜的，您還有什麼吩咐？」
夥計看陶炙面露沉吟之色，小心翼翼地開口發問。
陶炙略一思忖，取出一封拜帖：「你去將這信送給那位黎娘子，只說，我有意請她前來一敘。」
夥計一路小跑，自去送信了。
黎螢的「小炒窗口」前頭，人頭攢動，好生熱鬧。
她迎來送往，眉眼含笑，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鬆口氣，卻只聽到身後傳來了石斛為難的聲音。
「黎娘子……您瞧瞧這人？……」
黎螢轉頭看過去，只見到石斛身後跟著個渾身邋裡邋遢的男人，正嗚嗚咋咋地叫喚。
「阿螢，是我，我是同村的楊二，在碼頭上咱們見過的！」
黎螢瞧他面熟，他那副流里流氣的姿勢，總算是讓她記起，這人便是數次想從她這裡騙吃騙喝，被李篾匠的娘子罵了個狗血淋頭的那懶漢。
「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隨口問了一句，楊二掙開石斛的手，得意洋洋道：「我說什麼？我是阿螢的朋友，你們客氣著些！」
石斛皺眉，卻還是客氣地對黎螢行了個禮。
「黎娘子，按照您和掌柜的商議，凡是帶著海鮮收購憑據前來治療痛風的，我們一律免去了診金，這人口口聲聲說是您的同鄉，可是卻拿不出憑據，還硬要我們送他幾帖膏藥……」
黎螢上下打量著楊二——李娘子說，這人日日在村裡遊手好閒，不事生產，又好賭貪杯，日日坑蒙拐騙，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他自然是沒有什麼海貨能拿給自己收購的。
「既然的確是您的同鄉……那便跟我來吧，我先為你艾灸……」
石斛正要帶著楊二退下，黎螢卻叫住了他。
「石斛，這人雖然的確出身漁村，卻十足十是個偷懶耍滑的無賴，德濟堂給我三分薄面，我感激不盡，但實在是沒必要將善心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楊二本還在得意，萬萬沒想到黎螢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那張涎皮賴臉頓時有些掛不住。
「黎螢，你好意思就這麼見死不救么？你別忘了，要不是咱們村兒收留了你，你現在恐怕早就死在海里了！你這娘們，可不能沒良心啊！」
黎螢冷冷地打斷了他。
「救我的是孫婆婆，李娘子，是村裡勤勞良善的漁女和鄉親們，你日日吃喝嫖賭，沒銀子的時候，蹭吃蹭喝都是好的，村裡不知道多少戶人家都被你闖了空門，你還好意思在這裡撒潑？」
「石斛，麻煩告訴德濟堂的夥計們，大可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憐憫了這種寄生蟲！這人以後若是再來佔便宜，只管轟出去就是了！」
黎螢說得毫不留情，楊二面紅耳赤。
他被石斛推搡著往外走，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罵咧咧。
「沒心肝的賤蹄子，居然栽你爺爺我的面兒？咱們走著瞧！」
德濟堂的夥計們自然人人稱讚黎螢拎得清，這小插曲也沒掀起多少水花。
倒是黃連，悄悄追了出去。
「楊二兄弟，你慢著些走，拿上這幾貼膏藥！」
見四下無人，他才在巷子角落拉住了楊二，賠著笑臉將一包東西塞進了對方懷裡。
楊二狐疑道：「你又是什麼人？」
陰影中，黃連笑得頗有幾分陰惻惻的味道。
「我和你一樣，是看不慣黎螢那小娼婦的人。」
他壓低聲音，湊到楊二耳邊說了幾句，那楊二瞬間眼前一亮，連拍大腿。
「妙啊！黃連兄弟真是好計策！我這就回村去好好跟那群老娘們說道說道！」
他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黃連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緩緩浮現了一個得意的笑。
黎螢，開罪了天香樓，又沒了德濟堂和那群漁村莽婦的庇護，腹背受敵，自顧不暇，我倒是要瞧瞧，你還有什麼辦法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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