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書肆有偶遇，他心事難敘
14.29
「陶嘉寧？你怎麼在這兒？」陶開霽和她對視的一剎那，臉色微變。
陶嘉寧目不識丁，怎會來書肆？莫不是來蹲他？
一旁的三兩學子有人詫異地看了眼那農婦，又回望陶開霽：「陶兄，你認得這位……」
「是在下舍妹。」陶開霽臉色微微發沉，硬著頭皮開口。
陶嘉寧目光平靜地和他對視一眼，內心冷笑。
原來是她的好大哥啊！
陶開霽是她大哥，比她大上四歲，自小好吃懶做，卻在讀書上有點天賦，二十歲就考上了童生，被家裡一直當作寶貝疙瘩捧著。家裡攢起來的錢也都是給他交了束脩。
陶開霽對筆墨紙硯要求高，原因無他，自尊心作祟，攀比同窗。但是貧苦人家哪有那麼多銅板？她二姐就是以二兩錢的價格被賣給了隔壁村的無賴做續弦，而那二兩錢自然是進了陶開霽的口袋。
若不是原身霸王硬上弓，得以和姜璟在一起，怕是也要作犧牲品。然而就是這樣，她娘家還是訛了姜璟一兩銀子，只是姜璟身無分文，用了一塊玉佩作抵押。
學子愕然片刻，才有些不自在道：「陶妹妹好。」
顯然陶嘉寧農婦模樣和陶開霽的風光霽月對比太過鮮明，若不是陶開霽先開了口，怕是旁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們是兄妹。
陶開霽緊緊盯住她的臉，鎮定的臉色下透露出慌亂。
他在緊張什麼？
陶嘉寧看向他們，點點頭，溫和又平靜：「你們好，也是來買書的嗎？那我就不打擾各位了。」
她拿起兩隻毛筆和數張黃麻紙，迅速結賬后留下一句「借步」，便消失了身影。
陶開霽內心鬆了口氣，他實在是擔心這個潑辣的死丫頭在同窗面前給他丟人，不過幸好她還有點眼色。
但他總感覺哪裡有些奇怪，卻也懶得多想，只以為是多日不見，嫁人後變得沉穩了。
書肆一時間鴉雀無聲，那位學子好久才低聲嘟囔著：「這陶妹妹看周身氣度一點兒也不像是鄉下村婦……」
另一邊的陶嘉寧邊走邊在腦子裡構思著，若不是今日的偶遇，她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娘家。
只是曲召村範圍廣，陶嘉寧和娘家一個村上頭一個村尾，平日里更是少能遇見。若是之前沒記起來，那也就算了。如今想起來了，她便需要多思慮一些。
往日她貧困潦倒又蠻橫無理，娘家人自然是拐著彎走。但如今她的生意剛有起色，過不了幾日便會被傳遍曲召村。按著她娘家這個螞蟥的脾性，怕是……
陶嘉寧定了定神，面色平靜。
管他牛馬蛇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去市集又買了些菜米油，陶嘉寧放在筐里用布蓋緊。
張叔依舊在老地方等她，然而陶嘉寧剛上馬車，一道洪亮著急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陶夫人，請留步！」陶嘉寧回頭，是陳家管事跟著他的小廝，招著手氣喘吁吁地追上了她。
陶嘉寧開口：「陳管事？」
陳管事順了順氣息，才笑道：「方才老遠瞧見身影，以為看岔了，沒想到還真是陶夫人。昨日的毛巾卷被府里的小姐少爺都搶完了，奴才得了老爺的賞賜，還得多謝陶夫人……」
他談笑間偷偷打量著驢車，卻失望地發現什麼也沒有。
陶嘉寧勾唇：「陳管事不必客氣，是你慧眼識珠。不過今日的甜點還未完工，暫且不售賣。」
瞧見陳管事臉上的淡淡沮喪，陶嘉寧話音一轉，「不過陳管事可以先預訂一批，明日我直接送上府，也省得陳管事來尋我。」
陳管事雙眼發光：「那感情好，還是二百個，奴才先付您五成錢。」
太陽緩緩升高，陶嘉寧坐著驢車回到曲召村。卻發現村頭熱熱鬧鬧地聚成一圈人，仔細聽有戲謔還有謾罵，只是這謾罵的聲音有略微的耳熟。
陶嘉寧愣了愣，暗暗彎起了嘴角。
這錢程，居然還掛在樹上？
和陶嘉寧所想的沒錯，錢程從午夜一直在樹下吊到了午時，臉色慘白，眼下烏青一片卻還在和人爭吵著。
「錢秀才，莫不是半夜摸進哪家小娘子屋裡，被人家男人揍的鼻青臉腫，還掛在了樹上？」有混不吝的男人在人群中大聲嚷嚷，惹來一片嘲笑聲。
錢程氣的在空中直蹬腿，臉紅耳赤：「呸！我堂堂秀才怎會幹出如此不知禮數之事！」然而村民沒有一個相信的，反而嬉笑的更加大聲，絲毫沒有想要將他放下來的意思。
錢程咬著牙，憋著一股氣，忽然和人群外看熱鬧的陶嘉寧不經意對視上，他一愣，立馬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陶嘉寧沒有躲避，沖著他挑釁一笑。
小樣，跟她斗？光是武力值就拉他一個來回的。
「這錢秀才，也太混不吝了些！」打聽到八卦的張叔走了回來，滿臉的厭惡，「不知里正為何還讓他留在俺們村，這不是丟人現眼么？」
陶嘉寧眉眼彎彎，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邊往家走邊道，神情愜意：「放心張叔，惡人自有惡人磨。」
剛進門，陶嘉寧就和兩筐做完的毛巾卷大眼瞪小眼。
此時父女倆一個趴在地上用豌豆數數，一個剝豌豆幾乎剝出殘影來。
「姜璟，你都做完了？」陶嘉寧滿臉的不可思議。
「嗯，也不是多費工夫的活。」姜璟剝著豌豆殼，抽空回道，「對了，張嬸她們晌午又送來一批毛頭和綠豆子。」
陶嘉寧眨眨眼：「那銅板……」
「銅板我都付過了。」姜璟頭也不抬。
陶嘉寧有些過意不去：「我給你。」說著就要掏出銅板，然而姜璟忽然抬頭，漂亮的黑眸鎖定陶嘉寧：
「我如今名義上是你的的夫君，我們是一家人，何來的給來給去？」
陶嘉寧一時間愣在原地。
姜璟略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回事，聽到陶嘉寧方才的話就心底里的不舒服，話不過腦就說了出去。
裝作若無其事地瞥了陶嘉寧一眼，她似乎還在發獃。
姜璟心裡更煩躁了，該死，她不會以為自己心悅她吧？不會以為自己覺得二人生分而不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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